张易被孙小晗安排人送回了书铺。
进门时正赶上空慧在做功课,后者目不斜视,认认真真。
瞧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会搭理自己。
张易索性便进屋看书去了。
约摸片刻,听得木鱼声没了,他这才走了出来。
“和尚!我今日又碰到个怪事。”
“说来听听。”
空慧收拾着做功课的木鱼,眼眸低垂。
“我今日看到个人,周身是黑雾,而这黑雾与他家米缸牵连,这是甚意思?”
“黑雾?”
空慧微微一愣,旋即神色微变,沉声道:“是“魔”!”
“魔?可是我未曾在尸僧身上看到这般黑雾……”
“魔乃人之祸变,此人成魔不久,魔气逸散,尚无法完全掌握,你能看见,也是正常。”
“那该如何做?”
“自然是速速除魔。”
“此魔可厉害?”
“不甚厉害,些许微末修为亦可除魔。”
张易神色踌躇,道:“不若和尚将此魔交托给我?在下有别的打算!”
“此魔……”
空慧摇了摇头,正欲拒绝。
却听张易冷不丁道:“和尚可容在下细细道来?”
空慧诧异。
……
马车里,一片寂静。
孙小晗抿着嘴,神色恍惚,显然在想着什么。
不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孙小晗回过神来,掀开车帘,在奴仆的搀扶下下了车,直奔府内。
孙夫人房内眼下正挤满了人,这位孙家主母躺在床上,双目微阖,气若游丝,早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正侧坐在孙夫人榻前号脉,那眉头紧蹙,如遇到什么难题般,最后低叹了一声,朝着孙老爷微微摇了摇头。
一片死寂。
静默之中,不知何人突然说了一句。
“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便见孙小晗快步走了进来。
瞧着自家娘亲躺在床榻昏迷不醒的模样,孙小晗心如刀绞,望向还未离去的老大夫。
“大夫,我娘亲如何了?”
老大夫面露惭愧,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孙小晗略一犹豫,很快便定下心来,索性一咬牙,从怀中取出帕巾。
展开,便见帕巾内有一颗赤色丹石。
“取水来!”孙小晗高喊了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动弹,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孙老爷身上。
孙老爷眉头紧皱,也不发话。
一旁的孙家少爷询问道:“姐,你这是甚?”
“我此番离家出走,便是从仙人处求药,好不容易才求得此仙丹,或可医治娘亲。”
“仙人?”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瞠目结舌。
孙小晗望向孙老爷,“爹,娘亲已经这番模样了,连大夫都已经束手无策,不如让娘亲吃了这仙丹试试吧?万一成了呢?”
孙老爷喟然一叹,摆了摆手,终于松下了口。
“取水来!”
……
一颗丹药入口,神妙立马展现,原本面如白纸的孙夫人脸上渐渐多了几分血色。
原本微弱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众人瞧得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老大夫轻咦了一声,搭脉一看,也是惊为天人。
“怪哉!怪哉!”
“夫人的脉象竟在转好!?”
“这怎么可能?”
“莫非真有仙丹?”
……
“哪有什么祛除百病的仙丹?”
“那野狐山的赤狐真人?”
空慧低声喃喃自语,好像要从记忆中寻出此人。
然而俄尔,他却摇了摇头。
“如你所言,信手间便将凡人化为“诡”,又通晓纸人成灵之术,应是一尊有大修为的妖魔。”
“可贫僧却不记得有这么一位难以祛除的大妖魔。”
“至于你所说的祛除百病,据我所知,只要是给凡人吃的药石,便是再厉害的炼丹士,皆不可能炼制出此等丹药。”
“除非……不是人!”
张易悚然一惊,顿时明悟了什么。
“不过依小檀越所说,倒也解释了为何此地魔患深重……”
“罢了!便如小檀越所言,此魔交给小檀越了,还望小檀越速速除了此魔,切勿再度为祸!”
……
翌日清晨,
早早地,便有人来到了县衙门口,想要求见捕头。
守门的差役本也不在意,可仔细一询问,险些连铁尺都没握住,连忙跑进了县衙。
约摸片刻,中年捕头便按着铁尺大步走了出来。
目光如鹰隼般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那蹲守在门口的俊美少年身上。
“便是你说有那恶僧的线索?”
“禀差爷,在下张易,是张氏书铺的掌柜,昨晚在下确实瞧见了,左右看得像那恶僧。”
中年捕头微微眯眼,冷冷道:“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想必也知戏耍官府差役是何罪名?”
“差爷若是不信,在下可为差爷领路,只希望寻到了人,可别忘了小的那些悬赏的银子。”
“自然!”
那捕头大喝一声,点了十几个差役,一路上穿街引巷,风风火火地出了城去。
最终抵至大河村外。
“竟是逃出了县衙?”
中年捕头望着人烟稀少的小小村落,目光微巡,很快便哑然失笑。
“也是,县里查得如此紧,那恶僧若藏在县里,定然早就被翻出来了。”
“而这大河村,距县城近,偏偏又极少查到。”
“你们几个,守在出村的关隘处!剩下的,与我一同进去抓人!”
中年捕头吩咐下去,便由张易领着,悄然摸到了阮玉家。
捕头打了个手势,猛地闪身而出,一脚踹开了门户,一群人哗啦啦挤了进去。
然而迎面的确是一片空荡。
根本无人!
更别说那恶僧的人影儿了!
捕头的脸色唰地一下阴沉了下来。
“张易!人呢!?”
“来嘞!”
张易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脸色随之愣住。
“不对啊,昨日还看有人,怎今天没了?”
“莫不是听到风声,事先跑了?”
他小声嘀咕着,那动作表现得自己也甚是无辜。
望着捕头那阴沉的神色,他试探道:“差爷,昨日确实是见到了,不如您先找找?”
看着这书铺掌柜不似作伪的神色,捕头决定姑且先信他一回,让随行差役四散开来,仔细搜寻。
他没瞧到的是,那书铺掌柜在屋子里踱开了步,假似无意地路过米缸。
又“无意间”撞倒了本就不大的米缸。
一声脆响。
缸裂了。
白花花的米面倒了一地。
一同倒出来的还有个圆滚滚的东西。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目光落了上去。
四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