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河妖怎么会是俺老龟呢？你是用脚来思考想到的吗？亏俺老龟还载你到处游，竟遭你这般诬陷。”

老龟生气道，却也无奈，他的老命还攥在沐喜的手里。

“落水的人若能跑到上游，水底下，不就只有你这只老龟，什么艰难险阻能难不得住的老龟麽？”沐喜反驳道。

“他没准，也可以是飞过来的啊！你怎不去怨天上飞的呢？！”老龟抱怨着。

天上飞的？

沐喜脑海里闪现一只大鸟，琉璃。

似乎这也是一种可能，可是，要是琉璃的话，他昨晚为何还要来救她呢？

可他为什么会救她？

他还说到五十年前……

思来想去。

不想了。

沐喜还是打算从老龟这套出话来。

“我就猜，你这老龟，肯定是知道什么！对不对？”

老龟嘴硬道：“我不知道！”

“你说不说啊？”

沐喜扯紧手中的绳，对付野兽界的软柿子，她向来是以暴制暴的，一暴不行就两暴。

“啊！！！我……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老龟喘了口气，缓缓道来：

“东海之外，曾有个精通百兽之语的人。他出游东海，遇到个修了一半人形的牛。于是，他萌生一个念头，让所有兽类都通晓人性。

他先从牛开始琢磨，他精细挑选出来一群肥壮的牛，并带着它们慢慢地修行。

一段时间后，他的牛们都变得很有灵性，能听懂人们说话，能知晓人的情感。

本以为那群牛离修成人形不远了，就在几十年前的一天，他在森林里，无意间杀死了一只鸟，次日，他便被人杀死。杀他的人，还抢走了他的牛，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牛，都疯了，沦为尸界一类……”

“说完了？”

“说完了！”

“所以，这跟失踪的人有什么联系吗？”沐喜挠挠头，疑惑地问。

“所以，你要去找现在养牛的人！”老龟一语点破。

“养牛的人，是谁？”沐喜继续问道。

“不大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龟顿了顿又道，“你可别到处乱说，是老龟告诉你的！”

“……”

沐喜一边松开老龟颈上的藤蔓，一边思忖着。

那人究竟对这些牛做了什么？才导致牛变成这般疯狂的样子。

“我好龟做到底，顺便再提醒你一句。”老龟又道：“这档子事，你最好别管了！”

“为何啊？”沐喜问。

虽然这么问，但她确是并不想管，不过，看看手中的海螺和琴瑟，她总觉得是要给个交代才好。

生死之事，她早就看得很淡了，却总害怕失去。

为守护现在拥有的一切，她只能再小心翼翼些。

老龟道：“此地不可久留，尸界到了夜晚，是很恐怖的！”

“除了会有疯牛，还有各种尸人尸兽之类，它们会在森林里游荡。月圆之时，还有狼人出没……”

沐喜道：“可昨晚除了疯牛，我也没见到什么尸鬼游荡啊？”

老龟道：“可能是你幸运好吧，尸界有个尸王，若他在此处出没，那些游荡的尸人尸兽，倒是会避让三分。”

“如果尸王真那么厉害，昨晚怎不去对付群牛疯狂？”沐喜嘟囔道，昨晚她差点儿也成了死尸。

“这我就不知道了，在白天牛儿们，都还比较正常，可到了夜里，他们就疯成那个样子。”老龟道。

“对了，有一头牛例外，它是冲着阿蒲来的，白天黑夜，只要阿蒲闹出一点儿大动静，无论那头牛在什么地方，都会跑过来，凶得很哩！”

“呵，那阿蒲可真受欢迎……”

沐喜啧啧称奇，阿蒲真是游到哪都有人追。

想着，她又看了看怀中的琴瑟，想起了东海，想起阿蒲被阿离追的日子……

不远处，一头牛冲了过来。

正是沐喜第一次过来这边，突然冲出来的牛。

“呸，嘴欠，说到就到，可蒲明明不在啊？你快把俺老龟扔回河里吧！”

老龟惊慌失措道，它看上去寸步难行，最后只能瑟瑟地缩回壳里。

“没事，不用怕，我相信公主！”

沐喜像公主那样，举起了那只从东海过来的海螺。

那头人面牛身的牛，虽然换了头，可牛角还是长在头顶上，又弯又尖。

他凶神恶煞地跑来，跑到沐喜跟前，便停下了，他歪着头，竖起耳朵，好像在仔细倾听着什么。

沐喜问：“你是，牛大郎？！”

“我不知道。”

他已经说不出人话了。

沐喜又问：“那你为什么过来？”

他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忘了吗？”

他一言不发，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百灵鸟吗？”

他继续沉默……

沐喜捡起地上的藤蔓，系到海螺上。

她慢慢地靠近那头牛，摸了摸它的身子，便把海螺挂在牛的脖子上。

“这是你奏的曲子呀，你要仔细听……”

听着听着，他甩了甩头，甩掉了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脑袋，一只牛头，显现出来。

果真是牛大郎。

可是，他下半身却没变回人形。

又听一会儿，他的表情却变了。

他摇头，越摇越猛，突然，他大叫着跑开，还甩掉了颈上的海螺。

“不，我不想记得，不想记得……”

“牛大郎！你别跑！”

沐喜赶紧捡起海螺，追了上去……

……

穿过森林，越过一座小山丘，出现一片草地。

这里绿草如茵，牛羊成群。

一群牛看见他们跑过来，都抬头看了一眼，发出‘哞哞哞’的声音，又马上低下头，自顾自地吃草。

它们看起来温顺极了，就跟一只普通人家养的牛一样。

牛，向来喜欢人类的驯养。

它们很会发挥自己的价值，以至于沐喜每次看到牛的时候，都觉得它们像人。

牛大郎融入牛群中，疯狂地吃草。

他咀嚼着口中的草，细细地嚼着，那股疯狂劲儿，才得以平静下来。

沐喜把琴瑟放在地上，盘腿坐着，开始拨弄琴瑟。

她不懂什么音律，只是觉得这琴瑟发出的声音，宛如天籁之声……

四周，所有的生灵都安静下来，他们秉着呼吸，悠然自得。

只剩下风吹草动，阵阵琴声……

此时，一棵大榕树上坐着一个人。

他也正闭着眼睛，细细地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