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初,尽管已近午后,南疆毒辣的日光依旧透过茂密的水杉树叶,直直刺在人的皮肤上。
“嚯,该上山了。”
唐安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旁边洒了圈从姆赤家带走的驱虫散。
一晚上杀老尸,斗藤甲侍卫,又在寨民面前和蒙雌江拼了几刀,再加上左臂失血带来的虚弱感,换作寻常人,恐怕早就脱力昏厥过去了。
出了寨子,这十万大山的山林里实在不安全,唐安也只能趁着白天,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夜晚,是猎手们的角斗场,在黑暗里露宿山林,十个人里九个会死在睡梦中。
唐安看着不远处的长宽十步有余的溪水,那应该就是姆赤老汉口中的老猫溪。
全寨上下几百人,依靠的就是这道溪水,而那位传闻中的神秘蛊师,似乎就在这道溪水的源头等侯自己。
上山!
“这位兄弟!”
唐安一觉过后精神饱满,意气风发,刚想迈开大步往山上前进,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大白天,谁会来山上,还正巧被自己碰见?
还没等彻底扭过头去,一道小小的黑影朝着他的面门被扔了过来。
“嗷儿!”
“我焯!”
唐安眼疾手快,直接单手抓住那毛茸茸的一团,狠狠按在地上。
这是……猫……还是……狼?
看着这个被按在手底下的奇怪小动物,一身黑白相间的短毛,圆脸竖耳,正冲着自己努力做出一副狰狞表情。
唐安思索了半天,脑海里才想到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猫科动物。
猞猁?
这东西不是生活在高寒地带么,南疆这种气候,真是猞猁的话,会热死吧?
之所以唐安没有抽刀,反而研究起这只小动物,一来是心情好,二来……
他也感觉到不远处这位清秀的苗族少年没什么恶意。
只看这一身叮叮当当的苗族银饰,他的地位就不会太低,这种举手投足间小公子一样的气质,绝对不是大雀寨这种小地方能培养出来的
“我叫禾荷,黑苗,幸会。”
“唐安,汉人。”
禾荷看着唐安一边自报家门,一边抓住猞猁的后脖颈提溜起来,丝毫没有放过它的意思。
“那个,唐安兄弟,你能不能先把这只大猫……这位山灵给放下?”
山灵么?
唐安听到这话,眉头微皱,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按住了刀柄。
他想起了那位每年要大雀寨进贡两对童男童女的山灵·猫鬼
“嗷儿!”
猞猁发出一声惨叫,明显也察觉到一股杀气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而出,身躯开始在空中不断的扭动,想要挣脱出来。
奈何……自己现在只是个猞猁,还被这个可恶的家伙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我听说,这老猫山里也有一只山灵专吃童男童女,好像叫.......猫鬼?”
“什么童男童女?”
禾荷听完这话愣了愣,似乎刚认识猞猁一般,又开始仔细打量起它:
“如果你所谓的山灵,就是误打误撞吃了老猫山百年山精的小东西,那确实它就是山灵。”
“不过,也没听说这小玩意还吃小孩啊?”
“嗷儿!”
唐安抬起右手,看着这个嗷嗷乱叫的大猫,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看上去……这个一米长的小东西,确实不像民间故事里吃童男童女的那种凶神恶煞。
说它一句妖魔鬼怪,都怕丢其他妖怪的脸。
算了,还是扔了吧,提在手里挺沉的。
唐安这样想着,一把就将它扔了出去,要不是平衡力惊人,猞猁逃不了一个狗吃泥巴的姿势。
“嗷嗷嗷!”
三下五除二,重获自由的它就钻上旁边的大树,死活不再下来。
“禾荷兄弟,这是要上山干什么?”
趁着这个苗族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唐安先发制人,开口向他询问。
“这事儿,你得问这小玩意自己了。”
禾荷翘起下巴冲着树上的猞猁扬了扬,开口向唐安解释道:
“它原本是这山中生灵,三十年前,老猫山百年不遇的山精出世,不少人都来这里碰一碰机缘,毕竟寻到它,起码能延寿三四十载,哪有人不眼馋?”
“不过,纵使几位蛊师都来到了这老猫山,但最后这山精……”
他指了指猞猁,继续说道:
“一番机缘巧合之下,还是落到大猫口中,让它短短二十年内通了灵性,化了人形,山下苗民也都叫它个猫鬼。”
“喵嗷!”
似乎再也忍受不了禾荷一边叫自己大猫一边对自己指指点点,猫鬼一怒之下跳下树干,直接扑在他的脸上。
啪,还没等猞猁落地,唐安就身手抓住了它,冲着禾荷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既然化了人形,为何现在又变成了这么一副姿态?”
禾荷心领神会,接着为唐安讲述:
“五年前,一道蛊物闯进山林,配合各式毒虫,设下陷阱,把这大傻猫给阴了一把,即使它实力不俗,还有其他走兽助阵,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幸好,像它这样的妖猫,已经修出了第二条命,本体虽然还被囚禁,好歹化了一只小猫逃出来。”
禾荷刚开始说的时候,猫鬼还在不断扑腾,可随着他越说越深入,猫鬼也渐渐沉默了下来。
看上去不像说谎。
“这和我在山上听一位老伯说的,不太一样。”
唐边说着姆赤老汉告诉自己的消息,刻意隐去了自己去过大雀寨的事实。
远处,最后一抹日光也消除殆尽,夜色彻底笼罩住茫茫十万大山。
禾荷听完唐安的疑惑,捏住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他的答案:
“按理来说,越强大的蛊物,越不能离开蛊师太久,但猫鬼自己就说只见过蛊物没见过蛊师。”
“原本我以为,是哪位大蛊师养蛊在老猫山,可培育出这么强大蛊物的蛊师,怎么可能会被大雀寨的神婆所伤?”
“再加上……大雀寨人说猫鬼要进食童男童女,大猫也没干过这事儿。”
“嗷呜!”
猫鬼也表示着赞同。
禾荷故作成熟的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盯着唐安眼神坚定的说:
“总之……”
咔嚓,苗刀将蜈蚣剁成两截,分开的身躯还在不停颤抖。
一块碎布从它的嘴里落下,上面的字体娟秀工整。
只有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