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深的草丛中响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摩擦声,接着月光,唐安看见一条又一条毒虫在四周汇聚,数量多到让令人感觉头皮发麻。
蝎子摇曳着尾巴上的毒钩,小臂长短的蜈蚣正趴伏在地上,色彩斑斓的毒蛇不断吞吐着长舌,甚至不远处还有数条海碗粗细的大蟒盘在树上跃跃欲试。
这种情况下,纵使再撒出驱虫散,也不过是让它们打个喷嚏。
南疆是毒虫的天堂,也是捕食者的竞技场。
“现在走,还来得及。”
说话的人隐藏在树林间,声音浑浊嘶哑,好像喉咙已经很久没用动用,生出了一层厚厚铁锈般。
“喵呜!”
猞猁率先拱起背部,钢钩似的爪子嵌在地上,两排锋利的牙齿露出,嗓子里滚动着声声低吟。
“小心。”
“嗯。”
唐安淡淡提醒了一句禾荷之后拔出双刀,目光直直盯着那群蛇蟒。
“这是役虫之术。”
禾荷抓起随身带着的小包,左手伸进去抓住药囊。
“蝎虫归我,蛇蟒归你。”
说完,他又转过头去看着小猞猁,语调里带着些许嘲笑,表情浮夸的解释道:
“山灵大人,你可得看好那几条百脚小爬虫,用点你积攒的妖力吧。”
猫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尾巴翘到天上重重甩了甩,一股薄薄的黑烟将它笼罩。
转瞬之间,黑烟越来越高,露出一个黑白相间,手持两股叉,称得上一句威风凛凛的直立人形生物。
狼人还没见过,猫人先见识到了。
就是矮了点,也就一米四,一米五的样子?
唐安看着不慌不忙的一人一猫,不经意间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握紧了双刀。
走?
就算他们两个能走,自己也跑不了。
再说了,都走到这地步,不闹一场,岂不是很可惜?
毫不理会山林间可能隐藏的蛊师,刀光伴着风声掠过,唐安一马当先冲进虫群。
哗!
就在唐安迈步的那一瞬间,毒虫再也难耐不住嗜血的本能,一个个如同离弦之箭向二人冲了过来。
“吉珀!”
伴随着一句晦涩的苗语,禾荷双手一扬,黄色粉末迎风化为浓雾笼罩住周围的树林,浓绿如树叶般的药水紧随其后,融入进黄烟里如同雨点般打在毒虫身上。
嘶啦,纸帛撕裂一样的声音响起,绿水犹如硫酸般在毒虫外表上腐蚀出一个个大洞,就连毒蝎坚硬的外壳也被穿透。
数条毒蛇像弹簧一样张开獠牙飞扑到空中,唐安扭过脑袋,刀柄在指尖轻轻一转,几个蛇头划出一道弧线离开身子,滚进草丛不知去向。
带着恶臭味道的蛇血喷溅了他一身,唐安满不在乎的用衣领擦了一把脸,转身往地下狠狠一踩,想要偷袭而不成的一条毒蛇在脚下翻滚挣扎。
有点东西啊……唐安眼睛余光瞟了一眼猫鬼。
不愧是老猫山的山灵,化出人形的妖怪。猞猁原本就是天生的猎手,释放妖力之后的它将两股叉舞得虎虎生风。配上尖锐的猫爪,借着身形矮小的优势,转眼间刺断了十数条大蜈蚣。
随着唐安越来越深入,只听叮地一声,他架起长刀格挡住迎面扑来的獠牙,一道血色毒液却从大蛇嘴里喷射而出。
嗤的一声,麻布衣直接被溶解,仅剩的丝丝毒液沾染上皮肤,火辣的灼伤感好似用皮肤被钢针刺穿。
咔,脚底一软,唐安差点一个身体失衡掉进虫群,两道深深的血洞在脚后跟出现。
毒虫们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只要别疏忽大意,一刀就能将其斩成两截,毒素与偷袭才是它们最难防范的地方。
唐安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盘在树上的大蟒乘胜追击,血盆大口的腥臭味转眼就传到他的鼻尖。
叉术·回旋!
猫鬼见状身形一扭,一只爪子猛然发力,漆黑的两股叉带着巨力被抛了出来在空中高速旋转,犹如一块桌子大小的磨盘,转瞬之间将大蟒从中间绞成两半。
“大个子,你小心!”
大量血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在蟒蛇尸体间炸开,两股叉转了一圈回到猫鬼手里。
对于一米四出头的猫鬼来说,一米八的唐安无疑是个庞然大物。
树干上,两条大蟒依旧不甘心的继续伸缩着头颅,终于发动了进攻,身躯作为弹簧,将尖牙利齿的巨口射向唐安。
唐安身形一闪,苗刀高高举起往下一个翻滚,哗啦一声,利刃在蟒蛇的身下将其开膛破肚,脏器流落一地。
啪,巨力传来,另一只大蟒反应过来同伴的死亡,趁着唐安还没站直身子直接将头依在唐安身侧,蛇身如水流一般灵活,迅速缠绕住这个人类。
蟒蛇最擅长对猎物进行绞杀!
眨眼间,唐安就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住他,隐约之间骨头似乎都在发出噼啪声。
献血涌上大脑,几乎将眼睛也蒙上一层淡淡血色,牙齿莫名见的上下摩擦让人感觉异常酸涩。
鼓起力量,一点点抽出手臂,长刀的血迹在斑斓蛇皮上擦净,重新变得光芒照人。
“牟侬摩犸!”
着急之间,咒语刚脱口而出,禾荷就看到眼球已经泛出血丝的唐安抽出长刀,手掌上青筋暴起,长刀挟着千钧重力狠狠砸进巨蟒的头颅。
白色的脑浆缓缓溢出,蟒蛇的竖瞳逐渐涣散,唐安把刀向下用力一拉,蛇皮连带着骨头被隔成整齐两半。
心狠,手辣,残酷,野蛮。
禾荷看着眼前的这血腥的一幕有些失神。
这是生命与生命之间最朴素的搏杀。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思绪被冲击的有些麻木,胸膛里却又激荡起一股沸腾热血。
“喂!”
猫鬼冲着愣神的苗族少年大吼一声,手上动作不停,又插死一只毒虫。
“年轻人第一次动手的话,是这样的。”
不论暗中那位蛊师再怎么施展役虫之术,还是无法阻挡住毒虫们对生存的渴望与对两人一猫的恐惧。
于是,这股小虫潮终于被打退了回去。
看着虫子们四散而逃,隐没于黑夜里的丛林不见踪影,禾荷揉了揉肚子,胃里一阵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