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的大雪还未完全融化，田畴站在山口的冷风中有些许寒冷。

“大人，就让奴家陪同前去吧。”

田畴和田二牛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下山之人竟然是一位女子。

“蔡小姐，你这是作甚？”

田畴下了马，满脸惊讶。

蔡琰脸上还有泪痕，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昭姬天生命苦，这几日在徐无村已是过上了不曾有过的安静日子，此生无憾了。”

“那些匈奴人或许是来寻奴家的，他们要把奴家献给那位左贤王……”

“大人要是把我交出去，能换回徐无山百姓安宁，奴家贱命不足惜也……”

蔡琰听闻匈奴兵朝徐无山来后，心中就开始难过起来。

她开始相信蔡家和卫家说自己是丧门星之类的话了。

蔡琰十六岁嫁给名门之子卫仲道。

卫仲道对她很好，她觉得开始向往未来的美好生活。

但好景不长，不久后卫仲道便病死了。

被卫家扫地出门后，蔡琰归宁于娘家。

父亲蔡邕对她关怀备至，随后父亲也死了。

如今好不容易在徐无山有一片落脚之地，匈奴又来了……

蔡琰深叹自己是个命苦之人，对自己好的人都会遭受不幸。

她不想徐无山的百姓因为自己惨受涂炭，决心站出来。

蔡琰低下了头，偷偷抹起了眼泪。

“胡说些什么！”

谁知田畴的脸色阴沉，大喝一声。

蔡昭姬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田畴，脸上的泪珠被风吹散。

“我才不信什么天生命苦的鬼话！”

“难道我大汉子民就该过得如此吗？”

“那群天杀的胡人本就没什么仁义道德，就算杀一千个一万个也不过瘾。”

“今日交出了你，真能换回徐无山的安宁吗？”

“就算真能保徐无山无恙，我也不会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一人都不保，何谈大庇天下黎民俱欢颜？”

田畴一连串的发问，呵斥住了蔡琰的思绪。

大庇天下黎民俱欢颜。

这是田畴一日偷听田秋章念诗时，有感所叹。

这是他一生的梦想，就算穷其一生也要完成的目标。

蔡琰第一次看见田畴发怒，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蔡琰的父亲贵为中郎将，她从小就见过很多名臣大将，但还是第一次遇到田畴这般的人。

这位小小的一村之官，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大人……奴家……”

蔡琰还想要说些什么，田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

“蔡姑娘，山下风寒，还是早点回去吧。”

“请相信我田某人会带回来好消息。”

蔡琰看了眼田畴，点了点头。

或许这位大人真的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蔡琰离去后，田二牛开口说道。

“这位蔡姑娘倒真是颇有勇气。”

田畴点了点头，在乱世之中这位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有如此大义。

如今竟然想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抗下徐无山所有的苦难。

或许这就是大汉百姓不折的脊梁吧。

一位弱女子尚且如此，田畴相信徐无山的百姓不会让自己失望。

果然，田畴听到了山间的动静，有百姓已经往山下赶来。

“田大人，我们来了！”

百姓们相继集合，不到片刻，山脚下竟然站满了人。

二牛统计了一下，五百名新兵几乎全员到齐。

甚至连尚未入伍的百姓都加入了进来。

一时间已有数千人站在田畴身边。

“大人，我等虽然尚未参军，但徐无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不能放任匈奴人来此践踏！”

“请将军给吾等机会，与那胡人决一死战！”

……

百姓们群情激愤，田畴大为感动。

他们有的骑着马，有的跟在后面跑，但都士气高涨。

所谓哀兵必胜，这群为了保卫家园豁出性命的士兵们，一定大有可为！

“你怎么也来了？”

田畴看了一眼赵普，这位养马的村官并无任何亲人。

在村里也和别人甚少交集，整日只抱着马儿说话。

田畴原本以为赵普对徐无村百姓存亡并不是那么在意，没想到他也加入了部队。

“我这人从小没亲没故，幸得田秋章大人所救。田大人死于胡人之手，我自是也想替他报仇，纪念这位大英雄。”

赵普挠了挠头，他并非是个薄情冷淡之人。

不过不善交际，在村里没什么朋友。

“你为了村民站出来，也是个英雄。”

田畴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起了父亲的话。

纪念英雄的最好方式，就是英雄辈出。

徐无村这些百姓，个个都是英雄。

村里也储存了一些兵器，足够武装这些村民。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这支千人部队在田畴的带领下出发了。

徐无山所在右北平郡无终县，而匈奴兵此刻已到与渔阳郡接壤的平谷县附近。

从徐无山往东北进军，不到半日应该就可遇见那帮匈奴骑兵。

田畴颇为熟悉右北平地形，深知要与匈奴骑兵正面交锋必定死伤惨重。

于是在到达无终县边界的一处小山坡处，就令部队驻扎下来。

此处名为乱石坡，高不过几十米。

坡西侧环绕着一圈溪流。

小溪流并不宽阔，仅仅数丈。

田畴拿了根长枪测算深度，最深处也不过五尺。

但这足以给匈奴的骑兵制造麻烦。

若是匈奴兵真的以徐无山为目标，此地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此处既叫乱石坡，山坡上自然有大大小小的碎石。

匈奴骑兵自西边平谷县而来，他们想要最快到达徐无山，必定要涉水而过。

若在此地设伏，待马匹陷入水中之时，藏在山坡上的士兵半渡而击之，定能有所收获。

而不敌之时，亦可退到乱石坡上。

这里乱石林立，加上石头间长了些许植被，匈奴骑兵无法如平地般冲刺杀敌，行动效率大为降低。

没了马的匈奴人并不可怕，自己这边人数和匈奴人差不多，加上勇猛无比的田二牛，田畴有五成把握可以应对。

不多时，田畴就看见远方的动静。

那传说中的匈奴骑兵已经浩浩荡荡地赶来。

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整齐地穿着黑色皮甲，乌压压的一片。

匈奴骑兵们速度很快，扬起身后尘土飞扬。

田畴的心脏跳得很快，成败在此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