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朝阳缓缓升起,照亮了旷野,碧天如洗,但掩不住的寒意却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透了出来。满山枯黄,落叶萧萧,秋日肃杀之意浓郁。
汴梁城北数十里之外,一名年轻的将领骑在战马之上,用着深邃的目光望着远处几乎不可见的城墙,他身披着铠甲,腰横着战刀,刚毅的面容埋藏在银色的兜鍪之下,挥之不去的书卷之气,略略消弭了一身戎装的杀意。他心中默念,总有一天我要来到这里,带着军队进入汴梁,恢复大好河山。
“许统领!许统领!”
呼叫声划破了旷野的寂静,一个骑士纵马而来,高声呼喊:“许统领,嵬名将军已经准备停当,即刻便可上路!”
那年轻将领正是许岸,他点头道:“我立即便到。”说罢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就在半个多月前,忠义军与西夏正式谈判又一次进入僵局之后,嵬名世杰突然请出西夏端颜公主。公主一袭黑衣,头戴面纱列席出现,她当场立誓言,做出了各种保证,最终谈判达成。西夏使团留下二十个骑兵老卒为忠义军马军教头。另有两百副铁鹞子甲具、四百匹良马回西夏交割。
忠义军派出两路使者,陆勋领十五名砲车营工匠扮作商队,随着部分西夏使团人员直接穿过蒙军控制的河东,进入西夏银州。许岸两百选锋军护送公主以及砲车部件组成的辎重车进入金国境内,与西夏正使吏部尚书李仲谔汇合,再赴西夏,并作为客将,带兵训练西夏大名砲手,并协助守银州城。
马蹄急踏,不过一眨眼工夫,营帐已在眼前,西夏使团人数不多。一名高壮的青年武士打马而来,正是嵬名世杰,他朗声道:“许统领!卯时已过,我军已准备停当,选锋军如何?”
许岸笑了笑道:“嵬名将军放心,选锋军将士早已整装待发。”
他从怀中拿出号角放到嘴边,只听呜呜的声音响过,远处临时的营地中选锋军众军士齐声呼喝:“拔营!”声音豪迈,响彻整个旷野。二百穿着西夏战袍的选锋军士卒护着辎重开始拔营,日光下只觉刀光耀眼,盔甲明亮,人人精神抖擞,说不出的整齐划一,足见治军之严。
这些日子许岸与嵬名世杰日日对练枪马,互相都有进益,惺惺相惜结为好友。许岸旁敲侧击才获悉,原来这端颜公主是赴金国的和亲公主,本预前往汴梁嫁给金国皇帝完颜珣,可刚进入金国境内,还没到汴梁就收到消息:完颜珣已经病死,由其第三子完颜守绪继位。
金国与西夏都已经汉化多年,按礼法为完颜珣选的和亲公主自然不可能再嫁给儿子完颜守绪,于是和亲之事耽搁下来,双方为如何确定公主身份也争论不休。可虽然和亲失败,但金国新皇帝完颜守绪也想与和西夏联盟抗蒙,金夏结盟却是成了。
这下端颜公主的处境就非常尴尬,她在金国境内已经停留了数月,正待返回西夏兴庆府,却获悉忠义军在河北势如破竹,打得河北蒙古守军丧师失地,她便说服西夏使者李仲谔,在嵬名世杰护卫之下,暗地来河北与忠义军结盟,并最后终于成功。
十数日前,许岸等人护着公主一行从濮州渡过黄河,进入金国境内的曹州,忠义军与金国作战多年,互相仇恨极深,进入金国后,忠义军将士改穿西夏士卒的装扮。
此刻行了十数里,只见一支千余人的骑队在前方等候,一座玉辇车架立在当中,玉辇漆金镶玉,宝异非凡,由四匹五尺高的白马拉着。两面大招高高的举着,二十名仆从、女使伺立两侧。一名西夏大臣跟随车旁,正是出使西夏的正使吏部尚书李仲谔。使团在金国境内已经打点好一切,率一千二百西夏骑兵在汴梁城外迎接公主。
两队人马汇集,几名女使上前掀开车幔,但见一只修长的玉足伸出车外,跟着一名黑衣女子缓缓地从车中走下,正是端颜公主。许岸率军跟在后面,远远看去,只见公主肤色白皙,身着宫装,身形颇见婀挪,只是戴着面纱,却看不清楚五官面貌。
李仲谔翻身下马,躬身道:“臣特来迎接端颜公主圣驾,请公主移步玉辇。”
公主在几名女使陪护下,上了玉辇,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有劳李尚书久等,快快起来吧,此去西行,兵荒马乱。也请嵬名将军领兵随护左右,保咱们此次回程平安!”
一旁嵬名世杰也应声道:“末将竭心尽力,绝不敢有违,请公主放心。”
中原数年内兵祸连接不断,一行人匆匆赶路,沿着黄河西行过了洛阳、潼关,一路上只见城池破败不堪,田中荒凉无人、乡野盗贼蜂拥,早已不是当年的富饶的中原。嵬名世杰吩咐众将士万万不可粗心大意。他调出三百骑士,分为五十支小队,每六人一队,半里一支,散布在中军的前后左右,一遇急事,便举烟吹号,果然此法一用,大小情事都不脱中军掌握,一路上甚是平静。
行了半月,向北渡过黄河,又过了河中府,出了延安,便已到达西夏边境。西夏近年与蒙古、金国不断交战,败多胜少,税赋越发沉重,盗贼四起,饥民遍地,边境之地更是荒凉。
他们行到了沙漠的边缘,有时候夜晚找不到歇宿之处,在野外搭营露宿。若遇外宿,深夜中兵马守卫更是森严无比,就怕有什么风吹草动,嵬名世杰经常一夜不得好睡。
这日午后众人正在行军,突然见到北方远处的尘头大起,滚滚的尘烟如同潮水一般向前扑来。众人骇然,前方骑士快马回报道:“启禀将军,前方约有数千兵马,正向我们疾驰而来!”
嵬名世杰纵马登高远望,果见十余里外尘烟一片,大军气势奔腾,阳光照来,映在无数刀枪之上,阵阵眩目反光,望去极是刺目。
他心中一惊,却不慌乱,喝道:“全军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