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进山离开时,午后的太阳躲进了云层里,天空看起来有些污蒙蒙的,不过天色尚早,屋子里炭火足,温情背脊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有些懒洋洋的,竟然想睡午觉。
趁着要睡不睡时,她果断拎着发了霉的宽皮橘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冷空气迎面扑来,叫温情清醒了几分。
这大好时光,怎么能浪费在睡觉上?
俞领军给的宽皮橘挺多的,温情使了些力气才将篮子提到了她的实验台上。
她的脑袋里高速运转,查找着制作青霉素的记忆,她只是在医学书上看过古法过程,但从未动手过,而且这些东西不在考试范围内,说实话,她也就是眼睛瞄到,走马观花过了一遍。
真正动起手来和想象中的还是有些区别的,书上特别提到粗制的青霉素能否治病全凭运气,影响这个概率的因素除致敏因素外,最重要的就是展青霉素。
展青霉素和青霉素具有相似特性,都是寄生在水果表面的霉菌,两者都溶于水,但是两者最大的不同是,青霉素是抗生素,而展青霉素则是毒素。
毒性还挺大挺顽固。
温情知道这些全靠当页的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小字上描述这种展青霉素能够通过一些土法进行降低,温情大致清楚土法,大概的方式就是为了保证青霉素的纯正,可以在提炼的基础上再多培育一遍。
萧庭深的腿伤已经快要两年,嵇四帮其外力接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差不多已经长好了,如果按照她制定的方案,开刀将长错了的位置进行复原,再针对神经性疼痛用药,配合他的复健,应该是有恢复的可能的。
只是开刀,就靠中药消炎,恢复周期实在太慢,所以她才想用青霉素。
温情七想八想的,手里动作却一点都不怠慢,将宽皮橘上的霉菌放置到玻璃器皿里,然后倒入菜籽油进行搅拌,通过这种办法将大部分的不溶性物质和脂溶性物质去除。
…
恰在这时,她迷迷糊糊听到门帘处有声音传来。
是岑夏的声音。
“嵇大夫,您来啦?”
“欸,我过来给世子诊脉。”
“哦,您里面请,世子在里屋。”
…
温情的手一抖,心尖微微一颤,差点就把玻璃器皿里的霉菌给搅拌到实验台上去,嵇四怎么来得这样早?她这会儿还趴在书桌台上呢。
嵇四从门房那儿进来,穿过走廊,若是不往前厅这儿看,应该不会注意到趴着的她,要是看到了,过来叫她,那她岂不是得放弃这波营养液配制的青霉素出空间?
诶呀,实在是草率了呀!
这般搅拌的青霉素岂不是要浪费?
温情屏气凝神地听了听外面的脚步声,直到隐隐有萧庭深的说话声传来,才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提取青霉素上。
…
里屋里暖意洋洋,萧庭深不能行走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往日他的手里都会拿着一卷竹简,实在无聊,便只有与书为伴。
可今日他手中拿着竹简,却一个字都看不进。
当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时,他猛地抬眸望过去,唇角不自觉地噙起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竟有一股如沐春风的味道,视线触及嵇四那张脸时,那笑意瞬间耷拉了下来,黑眸里掠过失望。
嵇四进屋后第一眼就对上了世子那含着欣喜愉悦的神情,唇角也跟着往上翘起,正要上前行礼,却见世子那张脸倏地又沉浸上来,他那跟着欣喜的心情倏地沉入了谷底。
他连礼都未行,几步便走到萧庭深的床边,说道:“怎么了?世子,瞧您这表情像是不愿意见着我啊?”
萧庭深连眼皮都没抬,炭火里烧出来的暖意笼罩了他幽邃的黑眸和瞳孔里一闪而逝的深沉,他低低道:“你知道还问?”
嵇四一噎,心口生生被萧庭深插了一刀。
他这张嘴就是犯贱,该问…
世子就算是不想见他,他还得屁颠屁颠地来,关键他还不能走开,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哪。
房间里气氛莫名有些压抑。
嵇四抿了抿唇,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萧庭深默了会,压抑着心口里不断上涌的烦躁,张口道:“还未到酉时你便过来,是太空闲了?”
嵇四再次一噎。
世子您这话简直就是再插他一刀,他是忙翻了的,药坊需要重建,虽然今日底下建坊之人放假一天,但他得把药材先一步进行归类,要不是楼沿过来寻他,拉下脸面求他过来在世子面前说情,甚至说将他私藏在地底下十年之久的佳酿赠予他,他才不那么早来呢!
嵇四抱拳作揖,“世子……”
“若是要为楼沿说情,不必多言,我已心意已定。”萧庭深不等嵇四说完,便拿话堵了他的嘴。
嵇四微微蹙了蹙眉峰,暗暗为楼沿抹了把冷汗,“可是世子,您周围得力的护卫中,马将军留在了北凉,也就楼沿跟了过来,您要没个贴身护卫,出了事情可怎么好?”
“我已书信一封,马将军不久便会来到漠北,这点不必担心。你且去告诉楼沿,挖不出铁矿,就别回坞堡了。”萧庭深说这些话时,语气淡漠,完全听不出情绪。
嵇四:“……”
也不知道这楼沿究竟是触犯了世子的哪片逆鳞,世子偏要将他调离身边。
啧,世子心意已定,他也束手无策了。
嵇四定了定心神,恭声道:“世子,我反正也过来了,便为您再诊一次脉吧?”
萧庭深敛眉抬眸看了眼嵇四,嵇四这才看到世子的黑眸里堆满了墨色,俊颜上的情绪哪有半分高涨的模样,连说话的语气里也多了几分颓然,“再诊也如此,不必了。”
嵇四一怔,心上掠上担忧,萧庭深自腿伤以来,一直都是以良好的心态治疗,哪怕希望渺小,他都是认真吃药,按时诊脉。
今天说这些丧气话是怎么了?
嵇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世子……”
“你进来之时,可有见谁出去?”
嵇四:“……”啊?
这话题转变得有些快,嵇四没反应过来。
萧庭深没听到回答,深沉的目光扫了过来,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进来之时,可有见谁出去?”
嵇四脑子里转了一圈,不明白世子的意思,老实回道:“并未。”
此话一说,萧庭深浑身散发的气质更是冷冽,嵇四只觉后颈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烧得正旺的炭火。
萧庭深本就冷冽的双眸越发阴鸷,说好了见一见沈进山就过来陪他的,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她与沈进山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讲?
只想到此,他那本就薄削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