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是被吵醒的。

朦朦胧胧间似有人在大声争吵，声音还颇为耳熟。

实在是扰人清梦，刚想喝斥两声，却似被痰堵住了嗓子眼，说不出话来。

又发觉自己所处之地逼仄狭窄，伸展不开手脚，只能伸手乱抓，想要起身。

这时争吵似是停了下来，有人将自己扶起，顺了顺气，而这时自己才算是回过了神来，看清了眼前。

我这是死了？竟在棺中！

老顾两眼发直，渐渐理清了思绪，想起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自己真是死了一回！

只是怎么又活了？

老顾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顾廷烨。

“大哥......你，你现在是人是鬼？”顾四叔讷讷。

看见顾四叔一脸，你怎么没死的表情，顾廷烨挪掖道：“还得多亏了四叔的金口玉言，真是说啥来啥，这才把我父亲给救了回来。”

顾四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老顾闻言也是一愣，莫不是老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就这么盼着我去死吗？”

这时的老顾第一反应已然不是把罪过归咎于顾廷烨头上了，而是思考别人怎么得罪了顾廷烨。

这点观念上开始转变的细节，老顾却是没有发现。

“大哥我没有，你快管管烨哥儿吧，他胆大包天忤逆不孝，杀了大嫂，害了几十条人命，就连官差也敢打！”

顾四叔讪笑一声，随即又告起了状。

“死了？”老顾怔怔。

“是啊大哥，烨哥儿如此忤逆，敢违逆人伦，做出弑杀嫡母的恶行来，谢御史来拿他，他还敢拒捕伤人。”

“死就死了吧，人都是要死的，此等毒妇，还是死了的好。”老顾眼神一黯。

顾四叔：“？？？”

王推官等人：“？？？”

这特娘是你老婆啊！

还死了就死了？

你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这时老顾也看到了王推官等人，再联系起老四所说的顾廷烨杀了小秦氏，不用想也知道这事乃是因自己而起。

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看清小秦氏的恶毒，害了大郎还不够，险些二郎也.....

念及至此，心里又是一阵发堵。

“父亲慢来，父亲险死还生，还需静养，不如我送父亲去歇着，剩下的交给我来料理便是。”顾廷烨扶着老顾。

老顾看着眼前二儿子，鼻子一酸。

“哪有儿子替老子顶罪的？这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这时顾四叔插嘴了：“大哥你在说什么胡话，烨哥儿犯的可是大罪，不如乖乖认罪伏法，免得牵连了侯府，丢了爵位。”

老顾沉声喝道：“爵位？你就知道爵位！滚！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顾四叔讨了个没趣，只得闭上嘴，悻悻的站到了一边。

老顾对自己兄弟的德行也是无奈，不再理会顾四爷，转头道：

“王推官，还要劳烦你随我们进宫一趟，此事自有分晓。”

诚如前文所述，小秦氏乃是一品诰命，就算罪大恶极，也得让皇帝先把这诰命的身份下了，才能论罪，可如今顾廷烨已经先把人给杀了。

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再则事关邕王，再怎么也绕不过皇帝去。

当今皇帝仁慈，若是说明真相，想必二郎也能免去罪责，摘掉弑杀嫡母的恶名。

王推官一琢磨。

既然老顾作为事主，都不急着追究小秦氏之死，那自己又着什么急呢。

便也道：“顾侯爷言重了，这不过是下官的职责所在，我正要禀了陛下，请旨命人去小王庄查看，收敛尸首。”

城门关后，是不得随意进出的，唯有得了皇帝的授意，王推官才能将人手派出去。

说这话其实是在暗示老顾，顾廷烨杀人的证据确凿，你不要想着欺君瞒上，自己也不会做那官官相护的事。

要是真有隐情便罢。

可若这只是推辞，那还不如早点投案自首来的痛快。

免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两厢难堪。

这里顾廷烨稍稍愣了一下，才想起之前也是留了一个活口的，这东忙西忙的，差点儿把他给忘了，随即吩咐道：

“石头，我们捉住的那名刺客在哪？把他提来交给王推官。”

刺客？

王推官头皮发麻。

隐隐觉得自己又草率了一次，卷进了一个大麻烦里......

老顾虽是死而复生，但丝毫不见大病初愈的虚弱，反而觉得浑身舒畅，多年战场拼杀留下的旧伤也不疼了。

利索的沐浴更衣后，便带着顾廷烨与王推官进宫去了。

此时夜色已深，老皇帝却仍在批阅奏章，没有歇下，得了太监来报，只能让人把顾廷烨等人带了进去。

进入重重宫门，老顾与王推官先被领进了福宁殿。

而顾廷烨虽然是侯府嫡子，但若无召见却也不能直接面圣，只能在殿外侯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一个老太监领了王推官出来。

王推官对顾廷烨点点头，便由另一个小太监领着出宫去了。

老太监来到顾廷烨身前。

“可是宁远侯府家的顾二公子？陛下让您去回话。”

“正是，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内里情况如何？”说话间，顾廷烨往老内官衣袖里塞了一叠银票。

这些个太监身体残缺，喜怒无常，没几个好相与的，最重视的就是别人对他的态度，顾廷烨这时候倒是没有犯浑。

既然能用钱开路，自是最好不过。

老内官摸了摸鼓囊囊的衣袖，心中暗赞，倒是个知书达礼的。

笑着说道：“小郎君多礼了，老奴只是个下人，称不得大人，叫我刘内官便是，陛下仁厚，给顾侯爷赐了座，此时正在说着话，让我来寻小郎君去问话呢。”

顾廷烨一听也放下心来，皇帝此举是在安抚老顾。

拱手作礼道：“有劳刘大人了。”

人家让你叫，你就叫，听不出来什么是客套话啊？

顾廷烨前世跑了不少销售，自不会当真。

对此刘内官点点头，脸上笑意愈浓，对顾廷烨更加有好感了。

凑到顾廷烨耳边说了一句：“先前陛下还命人去召了邕王殿下入宫，走的匆忙，想是此时应该快到了。”

寥寥数语，却干货满满。

皇帝是急召邕王，而不是让大理寺和开封府去追查真相，说明虽然还没看证据，但还是信了老顾的。

但又不直接派人捉拿捉拿邕王，这就有意思了。

不过刘内官多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证明了这个钱没白花！

顾廷烨再次拱了拱手：“多谢刘大人。”

随后刘内官就领着顾廷烨向宫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