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赵安推开金克丝房门的时候,她坐在桌前背对着门。
金克丝嘟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啦甜心。”赵安弹了下金克丝的脸蛋,“今天是你生日啊,开心点。”
旋即赵安发现了金克丝悲伤的来源:桌上的一幅画,画中有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一个刺头瘦子,还有一个白头发的黑人小子……
最醒目的,也是画的最高大的那人,是一个留着粉色短发的女孩,她几乎占据了整张画纸的一半。
这是蔚,金克丝的姐姐,也是她永远不想回忆起的痛苦。
看来蔚在她心中的比重跟画纸上体现的一样,占据了她一半的心房。
赵安多想告诉她,她的姐姐还活着。但,他无法提供证据。
凭赵安现在的实力,想突破一座皮城的监狱简直是天方夜谭。就这么唐突地告诉她事实,恐怕她也不会信。
蔚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的消息,已经在金克丝的心中根深蒂固。
赵安蹲到金克丝旁边,用手指抿掉了她眼角的泪珠,扶着她的脸看向自己:“嘿,看着我,金克丝。”
金克丝看向赵安,她的眉头扭成一坨。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就是主角。”赵安期望自己温柔的注视能让金克丝好受些,“朋友们都会来看你,为你庆生……而我,则要帮你满足一个愿望。”
“真,真的吗。”金克丝已经止住了眼泪,但说话还有些哽咽。
“那是当然。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我,我想要一个玩偶。”
“玩偶?这还不简单……可你的玩偶已经够多了呀。”
“不是普通的玩偶,我想要一个机械做的,会自己动,能晚上搂着我睡觉那种。”
“呃……”赵安犹豫了一下,因为这种东西怎么听都像是只有在皮城花大价钱才能搞到的东西。
但看到金克丝忧郁的蓝眼睛,他还是果断答应了下来。
“好,买就买。”
听到赵安答应了自己的愿望,金克丝破涕为笑。
“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赵安扭过头,金克丝耳语道:“可别告诉爹地哦。”
说罢,金克丝的小嘴在赵安的脸上迅速“啵”了一口。
小女孩的这一吻就像一针迷幻剂,赵安的脸颊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走路都飘飘然了。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金克丝的卧室,怎么走过祖安的街头。
他的意识再次清醒时,他已经穿过日之门的大桥,进入皮城的地界了。
“好家伙,这一吻药效可真够强的。”赵安心想。
不过对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年的人来说,他连同龄异性的手都没牵过,金克丝的一个吻就能让他飘飘然,也情有可原。
退一步讲,金克丝也算天生丽质了,换谁被亲不迷糊啊?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赵安穿越到瓦洛兰世界两年,来到皮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年是因为刚穿越来身无分文,尖啸机都坐不起;第二年被希尔科聘用后,步步不离希尔科,就更没时间去皮城了。
赵安之前在动画剧集里看过皮城的瑰丽,但平面上的图像突然化作立体建筑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赞叹:“太美了。”
议会塔楼、学院、各个家族的住所,都是九十度抬头也看不见顶的主;密密麻麻的飞艇遮天蔽日,沿着空中的蓝色环带轨道徐徐飞行,五彩缤纷的玻璃外墙将阳光折射成不同色彩,投射在树丛间、围栏上、车流中。
皮城的宏伟,比起《生化奇兵》世界中的天空之城,也是不遑多让的。
皮城的人脸上挂着自豪与自信,他们的微笑写满对未来的期待。
反观祖安,人们为局限的生存空间尔虞我诈,每活过一晚都要感谢上天,沉钩区的人甚至会为一块上城掉下来的废料而亲人反目。
经此对比,赵安更加坚信希尔科的手段是正确的——不经流血,上城人永远无法理解下城所处的水深火热。
自打过桥以来,所有的皮城人都绕着赵安走。
他的打扮就是一个十足的“阴沟货”,身上还有股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机油味。
赵安也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实际上,赵安在希尔科手下打工这一年,积攒的财产已经超越不少皮城人了。
虽然皮城人自视甚高,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恶意。
总之,赵安找到了几个愿意搭话的皮城佬,打听出了市集的位置,还买下了一份二手地图。
因为身上的机油味,没有车辆愿意搭载赵安,给钱也不行。
他只能徒步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还算是繁荣的市集。
这处市集令赵安失望,这里卖的净是些齿轮引线等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小玩意。离金克丝愿望里的那个“会动的玩偶”差距甚远。
几经打听,赵安又得知了一个名字——
科林·李维克。
按照商贩们的说法,在全皮尔特沃夫,有营业执照的人里面,他是做仿生机械做的最好的。
已过午后,事不宜迟,赵安即刻赶往科林的商铺。
皮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离日之门大桥越近的地皮,价格就越低廉——毕竟没人想跟下城人挨着。
科林的商铺,就属于离大桥最远的那一批。
又经过一个小时的奔波,赵安站在了科林店铺的门前。
推开一尘不染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动,一旁的机器人播放语音:欢迎光临。
赵安很惊讶,偌大的店铺,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名年纪跟金克丝差不多大的帮工看着。
“下城人看什么看,买不起就别摸!”
刚进店,那名帮工小女孩就指着赵安的鼻子,来了这么一出。
“呃,”赵安一时语塞,他完全不知道初次见面她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别见怪,”那名中年男子轻轻踢了一下她的屁股,赔笑道,“她没见过下城人,不怎么会沟通。”
赵安的脾气已经算好的了。倘若土生土长的祖安人听到这话,非把这家店拆了不可。
“没事。小孩子嘛,多往正确方面引导。”赵安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来找科林·李维克,听说他的仿生机械工艺名扬四海。”
“我就是科林,”男子摸了摸那个帮工的头,“这是我的女儿,奥利安娜,我想把她培养成我的接班人来者。”
奥利安娜?这不是发条魔灵的名字么?她可是为了拯救祖安人才得的绝症,现在怎么对祖安人意见这么大?
“碎嘴可不适合做生意。”赵安道。
“我知道,我知道,嘿嘿。为表歉意,今天的单子,我给您打九折。”
两人在待客区坐下,奥利安娜则站在她父亲身边,拿着纸笔记载赵安的要求。
“所以说,是给小孩子用的是吗。”一番交流后,科林再三确认。
“嗯,没错,所以我希望外面可以套上棉花,以免小孩子伤到自己。”
“多么有心啊,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赵安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心里嘀咕着: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像到了有孩子的岁数吗?
“动力方面的话,我建议采用发条,这样的话,它就能一直陪着孩子,而且不容易损坏。”
“我觉得不错。”
敲定过后,科林去后台忙碌了一阵,并搬着一个半身高的布娃娃走了出来。
“我刚刚为它设定了动作设计,一共有坐,走,躺,和抱四个动作组成。我还在金属和棉花之间加装了一层木头,这样即便棉花破碎,零件也伤不到孩子。”
“真是太感谢你了科林先生。”
“不打紧,我真替你的孩子为你感到骄傲。如果出现了任何故障,来找我就行,免费保修的。”
免费保修可还行,赵安心想,如今世道,网上买到次品,申请退款都能退半天,更没有保修一说。科林算是良心商家了。
结账的时候赵安才知道,这娃娃一共花了300金轮——赵安半年的工资没了。
他咬牙切齿,不是肉疼,而是替自己的钱包疼。
好在赵安平时没什么不良嗜好,希尔科这个良心老板还管吃住,日常开销并没多少,很快就能再攒出来300金轮。
西斜的夕阳射向日之门,长长的影子洒在大桥上,赵安扛着半身高的包装盒,格外引人注目。
一路上,赵安恨不得把头埋进领子里。
他甚至能听见背后有人窃笑。
“这么大的人了,还买这么大的玩偶,哈哈哈!”
“哟,这不以前打黑拳的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赵安满脑子只有两个字:社死。
但为了金克丝的生日派对,他心中告诉自己,再忍忍吧,就没几步路了。
回到驻地,赵安招呼了几个小弟,确保希尔科不在附近,他才蹑手蹑脚地搬着包装盒进到了金克丝的卧室。这群小弟也不知道赵安搞的什么名堂。
“金克丝!”赵安轻唤。
金克丝灯也没开,跳下床,一溜烟地跑到赵安跟前。
“打开看看。”赵安把礼物轻轻放在地上。
出乎赵安意料的是,金克丝没有急着拆礼物,而是一把搂住了赵安,把脸埋进他的风衣里。
“谢谢你。”金克丝轻声道。
赵安左手搂住金克丝,右手摸着她的头顶。微笑里蕴含了他想表达的一切。
赵安不知道金克丝会许什么生日愿望,但赵安的愿望,是此刻的幸福能永远存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