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再不出挑的人,在喜欢的人看来,自带了一层滤镜外加美颜效果。
司机师傅在见到真人之后,他自动地将惋惜咽回肚子。如他所言,果真不是一个美能形容得了的。出水芙蓉,气质不斐,是在搜肠刮肚后想到最符合的词。
宋井桐穿得轻便,一身家居的打扮,合身地契合她的身形。她微微一笑,向师傅表达新年的祝福,然后才看向他的方向,无措地略显尴尬。说到底,她没想到程向阳真的会来给罗老先生和罗老夫人拜年,所以完全没有做好一丝准备,突如其来的来了一个人,她不知道怎么跟老人家解释。
她鼻尖冻得泛红,程向阳把大衣脱下披在她身上,大衣残余着他的体温,驱散了寒冷。他给她紧了紧衣服,问道,“很吃惊?”未从她脸上得到期待的表情,他眼中闪过受伤的委屈。“对不起,该提前告诉你的,让爷爷奶奶他们有个准备,现在一想,确实有些冒昧和唐突了。”
宋井桐将大衣还回去,对折搭在他手上。
屋里飘出烟火气息,慕筠冲外喊,“囡囡,是谁呢?”依依稀稀脚步声向他们走来,“把人请进屋里来,外边站着多冷呐?”
话音刚落,慕筠出了客厅门,视线最先落到了他身上。奶奶一惊,转瞬平静,惊疑的目光在一瞥时探向了宋井桐。“你是?”眼前的人真高,奶奶讲话时需要微微昂着脖子。
程向阳弯下腰,谦逊有礼的样子让慕筠好感顿涨。昨晚远远的一睹,她是有印象的,高帅的小伙,特别干净阳刚,赏心悦目。他望了眼宋井桐,先前练习了千百遍的话一换,才答,“奶奶新年好,我是桐桐的学……”
“学长”两字未出口,宋井桐缓缓一笑,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奶奶,他就是我跟你说的男生,程向阳。禾木程,六笔向,耳日阳。”说话时,程向阳眼睛全程含笑地逗留在她身上,她淡若地移开佯装观赏葱嵘的草木。
奶奶接纳了他,开始琢磨如何唤他的名字“阳阳?小阳?阳子?”叫着总不顺口,她问宋井桐,“囡囡,你平日里管他叫什么。”听着话里的意思,她是借口窥探两人相处时的称谓罢了。
宋井桐实话实说,“程向阳。”上下嘴唇不会交碰,如同山泉的夜水,微凉微冷。
“阳阳。”几乎同步,异口异声。
慕筠来回在两人梭巡,他难为情地笑,出糗的感觉。
慕筠眉头一皱,了若于心,于是她假意轻斥宋井桐道,“连名带姓的喊人的名字,多不礼貌。你说是不是,向阳?”所以,她心中早有分晓,方才的问话不过多此一举。“好了,先进屋,站外边怪冷的。”
司机师傅打开后备箱,慕筠倒了回来,宋井桐同样被惊憾了,一车子的果蔬,放烂了都不可能吃得完。
师傅误以为慕筠不欢喜,急忙解释说,“老夫人,这些都是纯绿色的果蔬来着,没有上农药和化肥,吃着放心。”他补充,生怕慕筠不知道程向阳的用心,“程公子天不亮跟我跑去农场摘的,刚下过雨,农村小道的路泥泞,农园里的植物哪张叶子上不沾满了水滴,他也是不顾,挽起袖子摘了。”
确实,师傅心急,想要好心促成一桩好事,往里夸大了讲。“金贵的公子哥,能做到这样不容易呐?”
慕筠忧心如何处理,又感慨于他的好意。见状,师傅又美誉了几句,两人一前一后地搭话,她和程向阳单在一边,她回避的眼睛终于直视他,而他出口的否决生生阻挠。
宋井桐倒了两杯茶,余光一扫,他拘谨地坐在沙发上,面上表现得超乎其然,点指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她将茶递给他,落座到他旁边,甫一坐下,耳边是他的呼吸,他凑近她在她耳边轻语,“如果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
满心的惊恐和忧虑,他深色的眸子乱撞,神采迥异。宋井桐忽地轻笑,顽劣而狡猾的半眯着眼,“那没办法了,奶奶不喜欢你,那么爷爷更不可能喜欢你了。因为啊,爷爷是个妻管严,唯命是从。”
他侧身向她,宋井桐往旁边挪了两下,他又靠近了,而且一改慌乱。“骗子。”携带铺天盖地的温柔,“明明我才是妻管严。”
厨房出来的人咳嗽两声,宋井桐脸色斐然一红,站起身,拨开距离。
慕筠恍若未见,礼节到位的招呼师傅留下吃饭。照习惯,新年期间,来者皆客。师傅婉拒,只喝了杯茶,临出门时使了个鼓励的眼色,最后不忘赞誉一番外加引诱性的指导,“哎,小伙子和姑娘站一起多搭调,颜值也般配,天生一对可不是?”
师傅的话不违心,两人站一块轻易能让人联想到美好的场景。慕筠不为难人,同样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家里的人都陪罗教授去开宣讲会去了,本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吃中午饭是怪孤独的,你来了也好,热闹点。”话锋一转,她又说,“但是我只煲了小半锅汤,加了一个人,恐怕不够,而且我手刚才不小心压着了,使不上力气,提不起劲。”
话里有话。“奶奶,午饭交给我。”程向阳积极地揽包任务。
宋井桐替他捏了把冷汗,在她欲说话前慕筠按下她手,“好,交给你了,向阳。”
人进去厨房,慕筠松开了她手。宋井桐担忧地说,“奶奶,他跟我一个水准,别说半吊子功夫,是吊半子功夫都没有。”
“心疼了?”慕筠笑问,上撇的嘴角一切看透。“奶奶这样子做是有原因的。你想呐,一个男人连厨房都不愿为你进,那能为你做什么事?我们不要求他天天窝在厨房里给你烹羹煮饭,那也不能什么不会,对不对?奶奶不是为难他,奶奶考验他呐。我的囡囡是我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即便是谁,奶奶都要擦亮眼睛,替你把关是不是?”
宋井桐不语了,慕筠揉了揉她头发。“别看了,让他自己试一试,不行奶奶再帮忙。”
“没看呢。”她收回视线。
慕筠纳入眼底,意会而不言传。“也有两个小时了,去给小家伙喂食去。”罗余太胖了,影响了生育和哺乳的能力,没有奶给小家伙哺乳,因而它只能吃替代乳品,而且必须每隔两个钟给小家伙喂一次,不然它会条件反射地乱咬从罗余身上吸不出奶的那地方。
提起小家伙,她清冷的眸子涌起浓浓的呵护。慕筠知道她喜欢小家伙,喂食时那旁若无人的专注沉溺得令人嫉妒。“奶奶,你坐着,我去。”她为了小家伙特意学习了冲泡奶粉的方法,如火纯青的技术慕筠自愧不如。
“我们还没给小家伙取名字。”慕筠旧事重提,不给宋井桐规劝的机会,她对厨房稍大了点声音说,“向阳,出来,奶奶有事跟你讲。”
程向阳已经把大衣脱了,毛衣袖子随意地折了两折,全身上下多了居家的感觉,却是如此慵懒随性的他,突然夺了宋井桐所有的呼吸。
脑海中倒带的场景,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和煦的暖阳照进屋子,她钻进母亲的怀里听母亲娓娓道来温柔的声音,厨房窜出的香味,勾走了她的胃。
昨日仿佛在眼前,夹着烟尘气的男人不是昨日之颜。他深深敲击了她内心隐埋的温馨画面,怔然地四目相对的男子,在此刻,光芒万丈。
奶奶上前,程向阳又弯下腰,附耳倾听。其实慕筠不算低,一米六八的身高,但此时在他面前矮了一个多头。“昨天罗余生了个宝宝,要不要去看看?”
程向阳半回应奶奶半关注着她。她望着他怅然,久久不能回神,他全没错过,为之一振。为什么,她神情暗淡了?
宋井桐冲好了奶,她进去时交谈的两人戛然而止,背着她说了些她不能听的私密话语。关注的焦点全被眼睛尚未能睁开,匍匐地摸索向她的小家伙抢去了,无心追踪于他们到底讲了什么。
她爱怜地边抱小家伙边喂食,一得到食物的小家伙不叫了,疯狂地吸允,闭着眼嘴巴上下蠕动的样子讨人喜爱,也软化了她。
慕筠抓准了时机,假装漫不经心不经意地伙同程向阳道,“向阳,我们也没想到好的名字给小家伙,要是你有好的,不妨说一说。”
宋井桐轻抬眼皮,四目交加,电光石火的愫动。他最先躲开了,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身体,“萤火。”他不敢看她,重复了一遍,“叫萤火。”意义,自在他心中。
名字得到许可,只有宋井桐默声不语。她百感交集,再笨拙的人也知道了是慕筠的良苦用心。到底她想抗议,又只有接受。
结果如慕筠预料,她问宋井桐,“萤火,这名字是不是很好?”怀抱里的小家伙停止了吸允,慕筠笑得清浅,跟小家伙说道,“所以,你也喜欢这名字是不是?萤火,萤火,多好呐?”
慕筠再叫两声,训练萤火对于它名字的反应。“萤火,萤火。”
厨房站了两人,开盖的汤锅冒着白烟,静止而美好的画面。她纤细的手绕到他精悍的腰,程向阳反手一抓,将人带到了怀里,鼻息相抵。他笑,大掌抚上她脸,滚烫的温度与湿寒蚀骨的天冰火两不相容。
宋井桐轻一挣扎,加快地给他系好了围裙。滚烫的脸,是她,怦然的心跳,亦是她。她平息混乱的呼吸,“为什么叫萤火,有什么意义?”她问。
有关的一切,她不愿错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