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岛朱府,此刻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仆人们个个穿着新衣,面带欢笑,见着朱一贵这位主人,也一改往日的敬畏,主动上前请安,贺上一句‘恭喜老爷新年大发,心想事成!’
每当自此时,朱一贵总会欢喜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里面放上十两小票,递给那些第一次道贺的仆人。
随着红包一个一个的递出,看着仆人们一张又一张欢喜的笑脸,朱一贵忽然觉得自己很孤单。
虽然老兄弟们一大早便上门给他道贺,可在熙熙攘攘而来的笑脸背后,朱一贵看到的是一颗颗渐渐有些疏远的心。
朱一贵心里清楚,这一切的问题出在哪里。
他们虽然还对自己保持着尊重,可是因为在组建邦联之后发现苗头不对时,自己不仅没有踩下刹车,反而坚持要信守承诺,出口轻工业设备给邦联成员国的事,和老兄弟们闹得很不愉快,一直到现在都还有着隔阂。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
此刻他忍不住问自己,难道原则真有那么好,难道坚守信义就一定是对的。
此刻他不知怎地想到了李月娥,心中一阵温暖,一阵凄凉。
他想到当初自己动摇时,想要毁诺不出口轻工业设备时,是她在鼓励自己坚持原则,做个正直善良的人。那时的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即便全世界都反对自己,他身边还始终有个知心红颜懂自己。
更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若是仁义是错,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对的,而李月娥的支持更是坚定了他的信念。
想到李月娥当初对自己的鼓励,朱一贵心中一阵温暖。
每当李月娥说正直、善良、正义是如何的可贵,又该如何的坚守,如何的珍惜,朱一贵总是深以为然。
在他眼中李月娥就是这样的人,否则她为何会有这么深的体会。
可让朱一贵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今天到了她自己身上,反而就不讲理了,只一味地责怪自己不爱她。
没了情,没了义,善良不再温暖,正义黯然失色。
朱一贵如坠深渊,虽然在惯性的驱使下,他还在努力的表达着爱意,自欺欺人的把这一切当成是吃醋,可是他的心却已结出坚冰,怎么也化不开。
现在兄弟之情已经开始离他渐行渐远,本以为他还会有爱情相伴,可是哪料爱情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这到底又是怎么了,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还是说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感情就是多余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朱一贵独自一人,对着满桌丰盛的佳肴独饮,凄凉一笑地发出一声感叹,又跟着自嘲起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人生之事,真是十之**都不如意。”
几盅烈酒带着辛辣与满腹的辛酸一起咽下,方才让朱一贵好受了一点。
然而也仅仅是好受了一点,他依旧有着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
而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也只剩下了福伯这个于他亦仆亦父的长者。
想到以前福伯一直劝自己对待李月娥要慎重,不时说李月娥没有她所表现出的那么简单时,他所表现的不耐烦,以及随后的疏远。
朱一贵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沉迷在爱情的毒药里,又远离了一个愿意为自己付出的亲人。
想到这些朱一贵心中生出愧疚,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仆人道:“你去把福管家请来,就说我请他来喝杯酒。”
那仆人得了朱一贵的吩咐,急忙去找福伯。可找了一圈,就是没找到人,又在府邸中四处打听了一番,这才回来复命道:“老爷,您今天前脚刚走,福管家后脚就出门了。”
朱一贵见外面天色已晚,心中有些不安,寻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按照祖辈相传的习俗,这大年初一这一天,不管在外面有多重要的事要忙,都要在这一天早早回家,和家人团聚,一起早早安歇。
作为老一辈的人物,福伯比他朱一贵更看重这些,按理来说这么晚了不会不回来。
可到了这会儿,天都黑了好一阵,还不见福伯的身影,这让朱一贵感到有些反常。
想到这些,朱一贵不安地追问道:“福管家有交代,今天要去哪儿吗?”
那仆人也答不上来,对朱一贵道:“小的不知道,不过小的知道,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阴霾笼罩着朱一贵,再加上右眼跳个不停,让他难以安心,此时听仆人说有人知道,急忙追问道:“是谁?”
仆人答道:“福伯的贴身小厮小李子,他一直伺候在福管家左右,是最有可能知道福管家去向的人。”
朱一贵听了,急忙让仆人去请。
不一会儿小李子来了,朱一贵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过十六,身行瘦弱的少年,问道:“你叫小李子,是福管家的贴身侍从。”
少年规规矩矩地给朱一贵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是的,老爷。”
朱一贵望着少年,催问道:“那你是福管家的贴身侍从,可知道福管家今天出门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少年摇了摇头,实诚道:“不知。”
朱一贵一阵失望,此时心头的阴霾越来越大,总觉得今儿的事情有些反常,透着一股邪气,让他觉得有些不吉利。
就在朱一贵心下担忧不已时,少年忽又开口道:“老爷,虽然福管家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儿,可我却能猜到一个大概,只是怕说出来老爷会对福管家有反感。”
朱一贵闻言大喜,催促道:“你尽管说便是,福伯在我心中就是长辈,我尊敬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他反感。”
少年却坚持道:“在我即将饿死街头之际,是福管家救了我的命,我不能说对他不利的事。只有老爷答应不管我说福管家做了什么事,您都不怪罪于他,我才肯说出我的猜测。”
少年的话让朱一贵肃然起敬,许诺道:“我答应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福伯。”
少年对朱一贵的信用,还是挺相信的,得了朱一贵的许诺,便将自己的猜测当场道出:“福管家一直怀疑那望北楼的老板娘,接近老爷的目的并不单纯。这段日子一直在对她暗中调查,我若所料不差,福管家今天一定是去了望北楼。”
朱一贵霍地一声站起,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福伯他去了望北楼?”
不安让朱一贵此刻坐立难安,他在房间内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对小李子道:“你现在就给我去望北楼,看看福管家他在不在那儿。”
少年得了朱一贵的嘱咐,当即应了下来,转身直奔望北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