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晓的生意稳定下来之后，夏青陵便不再每日都去铺子里，而是开始在盛京城里调查。

然后他发现，盛京城最近一段时间，安静地十分诡异。

律法之墙消失之后，妖怪和人类的世界渐渐融合，许多妖力比较低微的妖怪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按理说，盛京城这种人气十分鼎盛的地方，是不会缺少小妖怪的。

但是夏青陵探查了好几日，却发现，盛京城里，甚至是附近的小妖怪数量少得可怜。

他忽然想到了国师——之前在浮云楼的遇到的那一回，国师被他的妖力伤到了，损失了大量精血。而如果国师想快速补充精血，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采补妖怪。

那小妖怪数量稀少的原因，很大可能就是被国师抓去采补了。

夏青陵站在国师府外的树下，用神识观察。

整个国师府笼罩在一片浓厚的红色腥气中，寻常人用眼睛是无法看到的，但靠近国师府却会觉得压抑难受。

浓郁的血腥味让夏青陵不悦地皱起了眉。

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衡山山神，虽然是人类赋予的身份，但也是被天道所承认的神，夏青陵已经有了一分神性，对良善的生命有着天然的怜悯。

尽管那些被国师抓去采补的小妖怪不一定都没做过坏事，但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国师杀害他们采补精血的理由。

国师府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缓缓抬出一座轿撵。

那轿撵很大，足足十个人才能稳稳抬好，上面挂着层层叠叠的白纱，堆在一起，让人看不清里面是谁。

但夏青陵还是能感觉出来，里面的是国师。

比起上次在云来酒楼的那一面，国师的妖力又强盛了一分，甚至还凝实了许多。

看来，国师是找到解决采补带来的妖力虚浮的方法了。

夏青陵整个人隐在树下，收敛了气息，国师没有发现他。

那轿撵出了国师府，就朝着一个方向行进了过去。

夏青陵想了想，跟了上去。

到了一扇恢弘的巨大宫门前，夏青陵才知道，国师这是要进宫。

国师在皇宫里的权利意外的大，进宫门不用下轿撵，甚至到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才施施然地从轿撵里掀开白纱走了出来。

还是一身白衣，灰白的眼瞳半闭着，瞧上去确实十分仙风道骨。

夏青陵跟着国师走进了御书房，第一回见到了这人间如今的帝王。

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批阅着奏章，眉头深深皱起，瞧上去有几分老态，精气神有些萎靡。

夏青陵用神识去看，皇帝身上龙气凝成的龙无力地趴伏在龙椅上，尾巴上缠绕着浓厚的黑雾，丝丝缕缕的翻涌鼓动，在看到国师的时候，那龙还凶狠地直起龙身咧开嘴，但马上又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这人间帝皇看上去，已经命在旦夕了。

“国师，你来了。”

“陛下。”国师只微微颔首，连跪都未跪，姿态十分高傲。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怒意，又马上收敛。

“唤我来何事？”

“方才收到荆州知州快马送来的奏报，道是荆州出现了一只恶妖，已杀害了数百人，寻了修道之人也被那恶妖吞吃，想请国师出手，去收服那恶妖。”

“哦？”国师有些感兴趣了，妖怪嘛，对他来说都是大补的食物。

“你让我瞧瞧那封奏报。”他朝前走了几步，接过皇帝从桌案上拿起的一封奏报。

夏青陵也靠了过去。

“恶妖作乱……死者皆为青壮年，尸体干瘪，全身失去血液……”国师沉吟，“我知道了，我回府准备一二，明日就出发去荆州。”

“国师竟要亲自前去？”皇帝克制不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本以为国师最多派几个弟子，没想到国师居然愿意自己去。

“陛下不是想尽快解决么？当然需我亲自前去，才能尽快将那妖怪斩杀。”国师说着斩杀的话语，舌头却轻舔了两下嘴唇，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美味的食物。

皇帝没有注意到这细节，正为国师要离开盛京而暗自高兴。

“那便辛苦国师了，需要什么尽管提，朕定会鼎力相助。”

“不必，我先告辞了，明日我自行前去即可。”

国师说完，便直接转头走了出去。

他身后，皇帝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垂在身侧，眉心跳动，显然是十分愤怒。

幸好在国师来之前，他已经将御书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没人看见他这般没有皇家尊严的时候。

——只是，也不需要别人看见了，这皇宫里，他早已不是最大的了。

夏青陵没有着急跟着国师走出去，反而靠近了皇帝。

他展开神识，龙椅上的龙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有些疑惑地抬起了龙头。

没了国师在，那龙也活泼了许多，尾巴上的黑雾虽然还如附骨之疽般缠绕，但已经安静了下来，看来国师就是靠这雾气在吸取同化龙气。

夏青陵没有轻举妄动，直接帮龙祛掉尾巴上的黑雾。毕竟国师还没走远，等他出发去荆州了，再来也不晚。

如果断了龙气，那要处理掉国师，就更方便了。

只是——夏青陵又想到，之前在云来酒楼时，国师能化解他送进体内的妖气。

是龙气，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难道与国师身上气息忽然纯净有关？

夏青陵虽然活了这么多年，见识也不少，但却不是世间所有事都能知晓。

比如国师这种人妖结合的存在，他以前也有见过，但从没有一个会像国师一样，一出生就吸收了母亲的生命力，还能在妖怪父亲手下逃脱。

看着皇帝又继续处理奏章，夏青陵留下一道妖气，走出了御书房。

他这次来皇宫，还有一个目的。

刚到盛京城那天，他在余鹤身上留下一道印记，那印记记下了宫中一道奇异的气息，似妖非妖，却也不是修道之人。

先前他就想来探查一番，今日正好寻到了机会。

他放开了神识，在整个皇宫中搜寻，很快就抓住了那道气息。

辨认了一下方向，他凝起妖气，朝着那气息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