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飞虎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着“半朵海棠花”的纸条来，交给胡令海。

“特派员，这是我们从联络员手里拿来的，他牺牲了。”

胡令海神色平静，拿过纸条，仔细观察，问道：“他是怎么牺牲的？”

丁飞虎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临牺牲前，遇到了一个唱戏的人，这才把这个暗号转交到我的手里，让我们到别古寺里找您。”

“嗯，”胡令海看了一阵纸条，没有作声。

“特派员，”丁飞虎问道：“您这次来，有什么任务交给我们？”

“呵呵，”胡令海一笑，“任务，当然很多了，现在华北形势，错综复杂，百团大战，把日本人打痛了，他们必将要开展新一轮的报复……”

“还有，”丁飞虎插嘴道：“最近军统方面，暗杀了日本男爵月保太郎，也给了鬼子当头一棒。”

“月保是军统杀的？”胡令海一愣。

“对呀，我们亲眼看见的，军统特工冷士良，绰号叫冷狐狸。”

“哦……”胡令海点了点头，“所以，鬼子的报复，必然是疯狂的，为了加强敌后抗战力量，特委决定，加强你们侦察队的工作，拨给你们一部分枪支弹药。”

“是吗？太好了。”丁飞虎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敌后斗争，最最需要的，就是枪支弹药，尤其是手枪和小口径子弹，非常稀缺，八路军没有专门的兵工厂，主要来源，就只能是从敌人手里夺取。

现在，上级要供应枪弹，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胡令海微微一笑，“丁飞虎，你们侦察队，共有多少人？现在都在哪里活动？”

“十八名，我们多数时候，在冀东唐山一带行动，有时候也到天津、北平，接受冀东十六军分区的指挥。”

“哦，”

“特派员，我们队里这些同志，个顶个棒得呱呱叫，”丁飞虎说起自己手下这些人来，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嘴里滔滔不绝，“大家平时分散活动，执行敌后作战任务，他们可本事了，有身轻如燕的机灵鬼苗小毛，有千变万化的化装高手王大贵，绰号叫王大鬼，有神枪手花万里……拿眼前这俩人来说，呶，那高个子叫史大刚，是队里的大力士，矮个子叫赵栓子……”

胡令海静静地听着，频频点头。

丁飞虎说了一阵，停住了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这嘴也跟赵栓子似的，没把门儿的了，说起来就收不住……您讲，您讲。”

“呵呵，”胡令海也笑了笑，“丁飞虎同志，这样，你把全队同志，都集中起来，我给大家讲一讲当前的形势，并部署下一阶段的战斗任务。”

“好，”丁飞虎痛痛快快地答应道。

“今年年底之前，我们除了加强除奸反特任务，还要借百团大战的东风，搞一次大的行动，你们侦察队要发挥自己的优势，配合主力部队……”

“一次大的行动？”丁飞虎问道。

“对，”胡令海点了点头，“特委这回派我来，专门部署各地党组织，为行动做好物质与精神上的准备，你们侦察队，要率先行动，给其他部队带个好头。”

“没问题，”丁飞虎精神抖擞地说。

……

丁飞虎派栓子和史大刚，立刻召集全队同志，到迷谷岭集中。

胡令海的意思，集中地点就设在别古寺，但丁飞虎不同意。

“特派员，别古寺太显眼，并且地势不好，孤立突出，没有退路，若是被敌人发现，很难退出，咱们绝不能选择这样的地方集中人马。象棋里说，车不入险地，这是咱们的作战原则。”

为这个，他和胡令海还争执了几句，但是丁飞虎丝毫也不让步。

栓子悄悄对他说：“队长，你真固执，特派员是领导，你怎么能顶牛儿呢？弄得大家都没面子。”

“我不顶牛儿，我要对全队同志的安全负责。”

“人家给咱们拨枪支弹药……”

“那是两码事。”

栓子想起件事来，问丁飞虎，“队长，那个画着海棠花的密码纸，到底是什么意思，特派员说了吗？”

“没有，他就看了看，又还给我了。”

“哦……”

……

集合地点，选在山下一个叫做“驴儿叫”的小山村，村子很小，一共十几户人家，零乱地散布在山坡上，据传说，古代有药仙骑着金驴儿，到这里种下仙草，金驴饮了山泉水，引吭高叫，这才引得山民来此定居，聚成村落。

因此得了个奇怪的村名，驴儿叫。

这里地形复杂，进退方便。

栓子找了个村外空置的“独立家屋”，作为集合点，打扫净了院里院外的积雪，生起炉火，门口树了根长长的竹竿儿，当作“消息树”。

陆陆续续，侦察队的人马，向小村里汇集。

大家平常并不容易集中在一起，有时候分别执行任务，一两个月也见不到，因此互相见了面，都格外亲热。

有的互相拥抱，有的见面就打闹，嘻嘻哈哈，兴奋异常。

“王大鬼，最近又装神弄鬼了吧？脸上黑气直冒。”

“胡说，你看小毛都养胖了，一定偷了不少好东西吃……”

大家都亲亲热热地跟特派员打招呼，尤其是听说上级要发枪支弹药，都是心花怒放，一个劲追问，“什么时候发？有小口径的橹子枪子弹么……”

“马上，”胡令海笑道：“过一半天，就要运过来。”

“哈哈，太好了，过年了。”“我这杆边区造儿，早就该换换了……”

一片欢腾。

到了晚上，人马都聚齐了，十八名侦察队的战士，高矮胖瘦，齐整整地集合在这栋小村外的独立家屋里，大家精神饱满，情绪高涨。

丁飞虎正忙着组织开会，栓子悄悄走过来，把他拉到一旁。

“队长，有情况。”

“怎么回事？”丁飞虎一惊。

此时，全侦察队都集中在这里，若是有情况……那可坏了。

栓子伏在他耳边小声说：“放哨的花万里，看见岭上影影绰绰，有人影晃动，不象是狼群，有可能是敌人。让我赶紧来报告。”

“你带我去看看。”丁飞虎急急地说道。

两人匆匆来到院外，找到了正在高坡上放哨的花万里。

此时天色渐黑，漫漫山岭，反射着积雪的白光，花万里提着一杆三八式步枪，指着远处，“队长，你看，那边，有一堆人影，正往这里移动，那里，还有……好几个，绝对不是野狼，就是人。”

丁飞虎睁大眼睛，黑暗中，却也看不清楚。

话说这花万里，是个神枪手，目光特别敏锐，超乎常人，丁飞虎本来眼睛也挺好使，但是要和花万里一比，可就象是麻雀遇到雄鹰了。

虽然，他看不见花万里说的那些“人影”，但是，却绝对信得过花万里的眼神。

这一双“神眼”，绝对不会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