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心里最不是滋味的人,是秦玉丰。
他好不容易,跟踪到了可疑线索,带着坂田去抓“嫌疑犯”,却不想搞了个灰头土脸,不但没搜着违禁物,反而被坂田训斥一番,还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这还不算,回来以后,坂田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喝斥他,“皇军命令你秘密侦察,是要破获军统或是八路的秘密特工谍报人员,抓获抗日刁民,不是让你故意栽赃陷害,以阴谋诡计冒充立功。”
最后骂了句:“八格牙路,以后再胡闹,死了死了的。”
秦玉丰也不敢反驳,只能回答:“是。”
可是……抓捕特工谍报人员,就那么容易吗?
自己已经把城里的四处军统秘密联络点,都给破坏了,这难道还不够吗?让老子到哪里再去抓?
那些真正的谍报人员,个顶个比狐狸还滑头,有那么好抓么?
奶奶的。
日本鬼子就是喂不饱的狼,他们就会利用你,鞭挞你,让你卖了命地给他们服务,从来就不会体谅你,宽容你。
秦玉丰感到一阵从心里往外的悲哀。
唉,这日子……怎么办啊。
……
他灰溜溜地沿街遛达,象是一条丧家狗,没精打彩地来到一处妓院前面。
算了,快活一刻是一刻,老子还是进窖子里逛逛,混一天算一天吧……
……
然而秦玉丰不知道的是,此刻,他没有找着特工谍报人员的下落,但是……真正的特工谍报人员,已经象是螳螂捕蝉一样,在身后盯上他了。
一个低着头的身影,悄悄象是狐狸一样,紧紧有背后跟踪着秦玉丰。
……
秦玉丰对悄悄靠近的危险,一无所知。
他进入到这家妓馆里,暂时把被坂田训斥的恼恨扔在脑后,拿出一副“大爷”派头,跟龟奴调笑了几句,问道:“最近,有没有花色好的姑娘啊?”
“大爷,最近形势紧啊,路上不太平,远处的姑娘过不来,我们也缺货……不过,您来得还算巧,有新从别的堂子里,转过来的,颜色还看得过,你看看怎么样?”
“好吧,老子不缺钱,你们好好伺候。”
一会功夫,龟奴领着一个“姑娘”过来,秦丰玉一见,鼻子差点气歪了。
面前站了个瘦骨伶仃的女人,虽然脸上涂着胭脂腮红,却也掩不住沧桑憔悴之色,一双鼓眼泡,一张大嘴岔,长得丑不说,看年纪足有三四十岁了。
“你个王八蛋,”秦玉丰冲着龟奴骂道:“拿着老子开涮是不是?你是怕我拿不出钱来吗?”
“不是不是,请您息怒……”
“息你娘的屁怒,你没人直接说没人,把你娘拿出来唬弄老子,算作什么**意思?这种倒人胃口的货色也亏你们院子里收留……”
龟奴陪着笑脸,说了半天好话,好容易平息了秦玉丰的怒火,“你别急,嫌这个不中看,我再给您换一个去。”
“快点,你奶奶的。”
秦玉丰满肚子的火气。
本来挨了坂田一顿训斥,有火没处发,现在想逛逛窖子寻欢乐,却又碰上这么个货……真是人倒霉了放个屁都砸脚后跟。
龟奴和“姑娘”都出去了,秦玉太气哼哼地点了一枝烟,在烟里转了两圈,喷了一阵烟雾,只觉得心里发堵,只好又骂了几句“奶奶的”。
过了一阵,龟奴还没回来。
秦玉丰自己一个人,坐在屋里抽了两棵闷烟,心里焦躁,冲着门外嚷道:“都死绝了吗?还有人没有?”
院子里安安静静,没人答理满肚子火气的秦玉丰。
越没人理,越让人恼怒,秦玉丰恨恨地摔下烟头,站起身来,正要起身走出屋子,忽然门帘一挑,轻轻走进一个人来。
“你奶奶的,”秦玉丰以为进来的人是龟奴,正要开口怒骂,一抬眼睛,却愣住了,下半截话,全给憋了回去。
进屋来的人,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帽檐低低地压住眉头,一张锥子脸,冷峻得就象寒冬里的冰块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目光……活象一把匕首。
从这人一进屋,秦玉丰就觉得,似乎是一道无形的寒流,把自己给包围了,这个人……周身上下,冒着一种冷冷的杀气,使人一见之下,浑身就不自觉得一哆嗦。
我草……
……
进屋来的人,是冷士良。
他费尽心力,从宪兵队里探听到了秦玉丰的活动轨迹,几经跟踪,终于象一头敏感的狐狸,嗅到了这个叛徒的气息,悄悄寻访跟踪而至,现在,终于把他堵到这个妓院里了……
……
秦玉丰一眼便认出了冷士良。
这一刻,他头脑中的感觉便是两个字:完了。
冷士良是大名鼎鼎的“狐狸”,最为狡猾,唐山四处军统联络点都被破坏,却没有找到冷士良的踪迹,那回,在特高课的门口,自己曾经发现过他,但是……却没有将他抓住。
现在,冷士良带着一身杀气,悄悄象狐狸一样,摸进了屋里,我的个天啊……
落入狼口般的感觉……
没有一秒种的犹豫,秦玉丰迅速把手伸进了棉袍下面,去摸腰里的手枪。
但是冷士良怎么可能让他抢先下手?作为军统系统一名职业特工杀手,冷士良有着出众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右拳一摆,朝着秦玉丰脑袋便打。
秦玉丰反应也快,身子一歪,避过冷士良的拳击,飞脚便踢。却一下踢了个空。
冷士良的身子“滴溜”一转,轻轻巧巧,便躲开了这一脚,同时右臂一揽,猛地将秦玉丰的肩膀,拽得一个趔趄,同时左肘抬起,正击在秦玉丰的脸上。
“噗——”这一肘,用的是泰拳招数,直把秦玉丰打得“嗷”的一声大叫,脸上登时冒出血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冷士良劈手夺过秦玉丰刚刚掏出来的一支短枪。
这两招,兔起鹘落,敏捷迅速,秦玉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便给冷士良打得脸冒鲜血,狼狈不堪。而冷士良得手之后,并没有再继续乘胜进攻,而是后撤一步,靠着屋里的一张方桌站定,冷眼瞅着秦玉丰。
秦玉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喘了口气,也后退一步,背靠着墙,两眼冒出一股凶恶而绝望的光,瞅着冷士良。
两个人面面相觑,四目相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