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阳光充沛。

段云慵懒地靠在他的老板椅上，看着落地窗玻璃上的阳光沙滩，仿佛真的置身在海浪与椰树之中。

小镇所处的海岛，在以前倒是还真有这种风景，现在嘛...听说椰子树会掉下果实来捕猎动物，椰果砸下、爆炸，然后里面的液体将动物腐蚀，成为变异椰树的养料。

“师父，早。”李朴推开门，轻声细语地跟段云打了声招呼。

段云点了点头，门外灰蒙蒙的雾气破坏了阳光沙滩的氛围，让他顿感无趣了起来。

李朴来到店里就手脚麻利地打扫了起来，显然比另外一个学徒王嗜要勤快的多。

“咦，师父，你早晨打扫了啊。”

“嗯，起得早就扫了扫，你先歇歇吧。”

天可怜见，段云昨天拿着清洗剂洗了好半天，才把一楼所有的痕迹都给抹去。

至于杂物间被破坏掉的木门，段云更是换了一个铁门亲手焊上。

“呋~”

段老板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劣质茶叶带出的涟漪泛起了一圈泡沫。

说是茶，其实就是某种带有轻微神经兴奋作用的变异植物，洗干净后的泡水产物。

倒不是段云爱喝茶，只不过一晚上没怎么好好休息，困倦极了，又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只好照常让店铺开业，喝点茶来提神。

好在，段云一直带着那个芒果色的护目镜，倒也不虞让人看到黑眼圈。

上午不算很忙，除了给镇子上的一位意外被切断了机械义体手臂的矿工，重新用廉价的二手货糊弄了一下。

当然，是他自愿要求的。

小镇在行政名义上属于希望市，但实际上完全是因为两个因素而兴起的。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这里后边就是“以太军工”这个全球组织的一处矿场，小镇的居民大多是矿工以及为他们提供配套生活服务的人，段云就属于后者，为普遍安装了机械义体的矿工提供廉价的部件维修保养和替换。

——官方的正版价格，这些苦命人承担不起。

尤其要说明的是，义体改造是一种普遍现象，但改造了义体，绝不代表你成为了修炼者。

修炼者的核心是“人工经脉”，只有少部分能产生气感，从灰雾中吸收灵气的人，才能将灵气输入进人工经脉，从而发挥自身或该经脉流经的义体的最大威力。

当然，人工丹田鼎和人工经脉这是硬件，诸如修炼灵法、战斗功法等等软件也得配套才行。

至于第二个因素，就是因为小镇的矿山后，就是海岛的中央山脉，里面有无数危险和潜藏在其中的机遇，冒险者们汇聚于此，小镇的地下城也成为了他们前往中央山脉的最后一个补给站。

矿工带来了一个消息——山脉的妖兽们陷入了每年一度的低潮期，这是一个进山的好机会。

“胖胖熊机修店”是他从段萱的父亲，也就是他不知道多少代堂侄孙那里继承来的，这话有些怪异，但也确实如此，可从官方的角度来说，在希望市的政务厅档案里，段云是段萱的堂兄。

“该去给老叔扫扫墓了啊，自己怪孤单的。”

段云心头默念，辈分这玩意，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堂曾祖爷爷，我管你叫老叔。

况且段萱的父亲把自己唤醒，带自己认识这个世界，又给了他这份产业，对自己是有大恩的。

“师父！”冒冒失失的王嗜闯了进来，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显示他昨晚肯定没干什么正经事。

“迟到了吧。”王嗜尴尬地搓了搓手，看了眼手上的手表，又藏回了袖子里。

段云之所以能容忍王嗜，是因为从老板的角度讲，王嗜更好用，跟老实勤快的李朴相比，更容易抓到小毛病，在机修方面的悟性和业务能力也更强。

至于王嗜有什么业余爱好，只要不涉及到段云的自身安全，他才懒得去管，尽管是名义上的师徒制，但段云显然不是一个尽心尽力的好师父，这也源于他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还不够强。

“你们两个好好看店，我去趟墓园，待会儿就回来。”

安排好店里的事，从衣架上拿起黑色的帽子，段云戴在了脑袋上出门。

小镇早晨的街道上行人并不算多，段云一路跟相熟的人打着招呼，向西来到了墓园。

“来给你老叔扫墓啊。”

墓园的看门大爷，笑呵呵地探出头来问道。

段云看着墓园满地枯黄的落叶，点了点头，面色显出恰到好处的悲戚。

“墓园年卡带了吗？”

“带了。”

段云将一张记录有自己信息，和下葬人信息的光卡，递给看门大爷。

“滴~墓园卡”

“进去吧。”

暂时消失的电子栅栏旁，段云拿起了看门大爷放在木筐里的一个跟头盔很类似的设备。

小镇的墓园不大，脚下衬托氛围的枯黄落叶也纯属投影，段云没花费多长时间，就找到了“段正淳之墓”。

墓碑上闪烁的黑白灯光，让人感到了两个世界之间那无形的鸿沟。

名字下面是二维码，给凭吊之人扫墓用的，段云摘下帽子和眼镜，戴上墓园发的头盔，用上面的面罩扫了一下二维码。

“老叔，我来给你扫墓了。”

认真地打开了电子香烛的开关，又摆了几个新鲜的水果，段云闭上了眼睛。

随着头盔仪器的连接，就跟昨晚从护目镜里看到的一样，眼前笼罩在灰雾里的世界，开始出现无数的“0”和“1”，随后，段云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是灰雾数据世界，这里是“灵”的世界，人类来到这里，除非是到了六级通幽境，否则都需要稳定的接入口，确保自己不会陷入危险的数据荒野中，并且只能停留极为短暂的时间以防迷失。

无论是人类、动物、植物，或者是AI残魂，亦或者是些更诡异的东西，只要有“灵”，都能再灰雾数据世界中以另一种生命方式存在。

很不合理，但是如果把智慧生物的魂魄，或者说脑电波以电讯号的形式理解，电讯号离体游离于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灰雾中，那似乎就能理解了。

没有人知道存活在数据空间的亡魂会到哪里去，只有只言片语的市井流言。

据说，六级通幽境以上的修炼者们会知道，因为从五级分神境晋级六级通幽境，必须要进行一次惊险而神秘的旅程。。

他们去过，那个未知的世界，那个灰雾的...起源。

“你...来了。”

大约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段云比较合适，此刻正在自己坟头跟朋友们跳广场舞的段正淳，扭捏地打着招呼。

“老叔。”段云倒是应得干脆，他看了眼周围，墓园的人类亡魂们还有几个没消散的，都是由“0”和“1”组成的细小马赛克人型，这时候正跳舞呢。

或许他们本质并非如此，只是现实世界的人们，利用旧时代科技大爆炸制造的设备来“看”他们。

正如人眼利用光谱来感知物体颜色一样，或许在别的生物眼里，物体并非是那个颜色。

灰雾数据空间通信、义体改造、电磁武器、激光武器、人工经脉、人工丹田鼎、修炼灵法、以算法为核心的战斗功法、脑控飞剑...旧时代科技大爆炸的“低端”产品，无时无刻地影响着新时代人们的生活。

而更高端的那些，诸如机甲、反重力技术、轨道炮技术等等，全球组织的手里或许有，但都是残缺不全的。

真正的核心技术，全在近月轨道的科幻天庭上...那个地方显然不是陷入了分裂混乱的新时代人们所能达到的。

“这边说话。”

段正淳把段云拉到了角落里，低眉臊眼地羞涩说道：“堂曾祖爷爷，刚才外面人多。”

“别别别，老叔。”段云看了看段正淳，他在灰雾数据空间里的灵魂体还是老人的模样，显然是人老“心”也老了，“咋样，最近过得不错？”

段正淳脸上的皱纹似乎变得更深了，他吸了吸鼻子，似是闻到了电子香烛送来的新鲜水果味道，皱巴巴的老脸变得轻松了一点。

“哎，就那样吧，死了才知道，跟活着也没啥区别，一天又一天的混日子，等着消散。小萱还挺好的？”

“挺好的。”段云回答的干脆，不敢让段正淳担心，“老叔，问你个事。”

“问呗，咱有啥不能问的。”

“我那时候醒来...是个什么情况？你当时跟我说，是在家族秘密墓地的维生冬眠舱把我唤醒的，冬眠舱在哪里？我当时手上有戒指吗？”

段正淳闻言，满是皱纹的老脸似乎更皱皱巴巴了，其实他活着的时候只有五十多岁，放在灰雾纪元，也不算很老，只是看着着实显老。

“堂曾祖爷爷，我不瞒你说，你当时手上是有戒指的，至于维生冬眠舱。”

段正淳罕见地沉默了，他说道：“那个地方在希望市的玄牝道门研究会的分会里，我是被他们通知来领人的。”

段云得到这个答案，本就缺乏睡眠又耗费精神来到灰雾数据空间的他，更加头痛了起来。

玄牝道门研究会，跟般若佛门基金会一样，都是在汉国乃至全球都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修炼者势力。

看来追寻真相...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