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
“这场大雪下的还真不是时候,又不知道会夺走多少年轻的生命。”
萧白衣刚刚走进门内,便听见坐在主位的佟湘玉,眼中无奈的感慨道:“贼老天,低眉看看这人间有多悲凉。”
“雪落春来,人间至理。”
“掌柜的又何必逆了天数,感慨天意呢。”
韩貂寺为萧白衣脱下雪白裘袍,然后只见萧白衣坐在火炉面前,一边烤着火,一边又对着佟湘玉问道:“刚刚我听见你说,这场大雪下的不是时候,又要夺走多少年轻的生命,这是怎么回事?”
“害。”
“公子身为王侯公子,自然不知人间疾苦。”
“不单单说大明帝国,光是这整座天下,处处见大旱,年年颗粒无收,易子相食,随处可见,公子若朝北,一定能看见浮尸遍地,树木无皮的人间真实。”
佟湘玉终究是个女人,性格比较感性,说话间,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随后更是低声带点抽泣的说道:“无数流民涌入山西,可官府不念赈灾,竟然只是将灾民驱赶,这途中又有多少年轻的生命,葬送在官府的手,当真是世事无常,天下兴亡,又与百姓何干,但唯独百姓最苦。”
“韩貂寺!”
萧白衣虽无惊天动地的修为,但这勃然一怒,也足以浮尸百万,随后眼神更是冷冷的盯着韩貂寺问道:“让你监察山西,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老奴不敢!”
看着如同滔天震怒般的萧白衣,韩貂寺便是瞬间跪伏在地,心头胆战的盯着地面说道:“公子事务繁忙,为了不让公子分神,这件事一直是由王景远布政使处理的,老奴也没有尽到责任,甘愿受罚!”
“受罚?”
“那这亿万黎民的生死,我应该去罚谁?”
萧白衣直接一脚将韩貂寺踹翻在地,随后怒极反笑的看着狼狈的韩貂寺说道:“本公子镇守山西,就当庇护百姓,若连一地百姓之安危都不顾,我哪里还有脸面去争那天地至尊的位子。”
“而你身为我身边的近臣,竟然也对此事置之不理!”
“干得漂亮!”
萧白衣的面色彻底由晴转阴,带着滔天怒意看向韩貂寺冷声道:“王景远升为布政使,竟敢如此欺瞒本侯,其罪当诛,你亲自动手,勿需朝廷旨意,株连九族,全族下,斩尽杀绝,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星魂。”
“你亲自去一趟京都,告诉我父侯,魏国公王靖阳,如此纵子行凶,不思皇恩浩荡,竟敢如此对待百姓,眼中可还有我大明帝国,而这些世家大族都该死,全部斩尽杀绝,我要用他们的头颅,来给天下黎民一个交待!”
“诺!”
韩貂寺和隐藏在暗处的孟星魂,当即一个闪身,消失的同福客栈,此时的萧白衣已经彻底震怒,看来这天下的世家大族,因为这场大雪,又将整日惶恐不安。
毕竟在大明帝国治理的天下。
没有任何的世家大族,敢挑衅大明皇族!
“展堂。”
萧白衣眼睛也泛起一层水雾,心神有些疲惫的对着白展堂招了招手道:“你的步子快,去府通知禅师李当心,还有青衣曹长卿,派出军队,将所有流民接回山西,妥善安置,不必在意钱粮,打开官仓赈灾,就算他们不能在自己的家乡过年,本侯也让他们在山西,好好过个年。”
“掌柜的说的没错,天下兴亡,与百姓何干,但唯独百姓最苦,我萧白衣虽手无逆转乾坤之力,但也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只能尽我所能。”
萧白衣的身影有些萧瑟,就连一向珍爱的雪白裘袍,也都没有理会,反而是自顾自的走出了客栈,朝着城北的方向而去。
这一刻,萧白衣不是西南公,也不是大明皇族,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一个为天下人人如龙而读书的读书人。
“世人把他看错了。”
郭芙蓉眼睛有些模糊的盯着萧白衣的萧瑟背影,顿时忍不住流泪道:“京都最为纨绔的公子,尽是对着天下百姓最好的良人,我现在才明白,纨绔公子,韬光养晦,只为数万万黎民,为万事天下而开太平,此等,是何等的胸襟大气魄,从不爱惜羽毛,只爱惜百姓,他当得起大明侯世子之称。”
走向城北的路,萧白衣的目光被一个小小的身影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头发枯黄,满脸泥污的小女孩,头插着一根枯黄的草,木然的双眼无神的看着街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小的身影满是孤寂。
萧白衣终于流下了眼泪,目光愣愣的看着小女孩。
这个眼神是那么的熟悉,绝望,冷漠,无助,怨恨……
这就是大明治理的天下。
还真是让人觉得可悲。
萧白衣来到小女孩的身边,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她的双眼,一言不发,只有那两行清泪,让他的心不再漠然,他也是个人,他对于皇位的执着,再也不是执着于权力,而是这天下亿万万的黎民百姓。
小女孩眼前被一片黑影遮住,他条件反射的抬头望去。
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看起来奢华至极,但却没有讥讽的目光,只有心疼与爱护,让她在这寒冷的冬天,心中涌起了一丝温暖。
良久。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注视着。
萧白衣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小女孩枯黄的头发。
“大哥哥。”
“你要买下我么?”
萧白衣愣住了神,有些说不出话来,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就只能卖到大家族去当丫鬟,又或者是青楼,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命运,无法掌控在自己的手,就算是易子相食,大多也都是女孩,真是可悲可叹。
“我很便宜的。”
“一吊钱就行。”
小女孩见萧白衣沉默不语,竖起一根满是泥污的手指,双眼充满希冀的盯着萧白衣说道。
听见小姑娘的话,萧白衣的鼻子,又是一阵发酸。
呼呼的一阵寒风吹来,小姑娘缩了缩手脚,瑟瑟发抖,但是她乌溜溜的双眼,依旧是满含希冀的望着萧白衣。
“好啊。”
“我刚好想要个女儿,你就来了。”
萧白衣见状,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小女孩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丝毫不在意小女孩身的泥泞和脏乱,在这凛冽的寒冬,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公子。”
“柯九来迟一步,还请公子恕罪!”
也就是此时,柯九带着数百精骑,夹杂着狂风呼啸的来到萧白衣的身边,随后所有人更是直接下马,对着萧白衣单膝跪地道:“属下拜见西南公!”
而小女孩看着已经将她抱入怀中的小白衣,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又想起了自己身的泥泞和脏乱,当季想要挣扎开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好脏,不想将萧白衣的白衣染黑。
反观萧白衣依旧是紧紧的抱着小女孩,眼睛中流露出与着凛冽寒冬不同的温暖如春的微笑,小女孩也是愣了愣,嘴角也是蔓延起笑容。
“从今天开始起。”
“父侯不仅有世子,更是有着公主殿下,我会奏朝廷,给我闺女奏请封号,你这位做叔伯的,若是让你的侄女受到了伤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萧白衣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的脸颊,随后看向了柯九,淡淡的说道:“明白?”
“属下以死捍卫公主殿下安全!”
柯九那还不明白萧白衣的意思,从这一刻起,眼前这个脏乱小女孩的贴身护卫,更贴切一点,就是贴身死士,终身护卫在这位小公主的身边。
“我们能去那里吗?”
小女孩犹豫了很久,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还是对着萧白衣指着对面的棺材铺,指了指门口摆放的棺材道:“一吊钱的棺材,刚刚够。”
“你要棺材干嘛?”
萧白衣面色有些不解的看向小女孩问道。
“娘亲死了。”
小女孩忽然眼神一暗,低下了头哭道。
“原来如此。”
“卖身葬母!”
萧白衣有些怜爱的看了一眼小女孩,随后一双冷目,直接看向柯九冷声道:“本侯给你权限,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利,无需向朝廷报备,给本侯彻查山西,严整吏治,将所有贪赃枉法,祸国害民的乱臣贼子,用他们的血,还整个山西安宁,在本侯治下的地方,绝不允许有这等蛀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