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宝儿想问:这么大顶的绿帽子周同知竟然能甘愿的戴了几十年??
厉害。
如烟似乎知道祈宝儿所想一样,说:“说起来,这事儿还有点有据可寻呢。
我记得以前听主薄家的公子和周大公子醉酒时埋怨过,也听主薄家大公子好像是提过,周大公子在家似乎一直很不得周大人的疼爱,周大人平时都不搭理他的,周大公子从小到大都是周夫人在管他。
这其实挺不合理。”
青一楼女子能知道这些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才会有势力自个建立座青一楼来收集情一报;
不过像如烟这样属于再正常不过的青一楼女子,她们会跟谨守职业操守一样,无论是听到客人们说到什么,都会选择性的当做没听到,事一后也不会去多寻思。
为了活命。
要说来如烟一个花魁,吃到的瓜岂能少?!
只是这丫从来不多心去琢磨,听后就过,所以有点脑袋空空的感觉;
不过嘛,毕竟事情曾经发生过,多少在脑中是会留有印象,现在碰到关联的事,她提提记忆多少能想起来些。
“小大师你想想啊,自来男儿都是父亲教养,哪有母亲一直养到大的?周小姐由母亲养还说得过去,这周大公子从来周大人不管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也是。
祈宝儿在听如烟分享瓜,一时没顾上还跪在地上的周同知;可这在周同知的眼中,却成了其心思深沉的体现。
小钦差是不信他的话,还是不信他投诚的诚意?
想来也是,若不是他自己经历如此,他估计也不会相信。
心一急,又咣咣咣的嗑了几个响头,本就伤着的额头看起来更加可恐。
“大人,罪臣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连累家族子孙这是罪臣该受的,罪臣也不说明之无辜这话,罪臣自己身在官场,自是知道律一法条条;罪臣只愿能将功折罪,这个功放在罪臣的明之身上,将来他也不必姓周,隐姓埋名能留条命就好。
大人,求您了,求您了。”
又是咣咣一阵的嗑。
甭管这人做过多少错事坏事,至少在这一刻,其慈父之心是真的,是深的,是重的。
祈宝儿默了默,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神色不是感动而是微微的有些苍白。
上前将他扶起,声音带着丝哑意道:“好,本官答应你,只要你所交的东西能助朝廷肃清南方官一场,本官便护你之子。”
顿了下,在周大人松了口气时,她又补充了句:“若功劳大的话,以后我将周明之带在身边都可以。”
祈宝儿不是自傲的说这话,她是从周同知投诚这点来猜测,猜测周同知必是觉得她至少是可信可靠的人,这才敢做今晚这事。
有这猜测,她再猜一猜,他的儿子成了罪臣之子后,如果能跟着她这个可信可靠的人,是不是会是更好的路子?
目光在周同知身上绕了一圈,祈宝儿突然的略带嘲讽一笑。
只是这嘲,不知是嘲着别人,还是在嘲她自己。
论心计,她果然不如那些在高位坐久的人。
周同知眼中立刻升起欣喜,刚站起来的他又噗咚跪了下去,“多谢钦差大人。”
这回没连嗑几个头,而是跪拜后就起来,然后没再浪费时间的去博古架后摸了会儿抱出来一个不大的箱子。
祈宝儿眼中滑过道了然,这人果然是早有准备。
将箱子放在桌上,周同知像是卸了全身力气般的无力坐到椅上,“钦差大人,名单及所有的罪证,都在这里面。”
祈宝儿过去拿箱子时,听到他小声的说:“罪臣所做过的所有事情,也全在里面。”
这是完全不给自己后路了?
他应该本是有退路的。
祈宝儿朝他看去,只见其已经闭了眼歪歪的靠在椅背上。
眸子眨了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他的身上竟然已是布上了层死气。
这人,是自己不想活了。
且是一心求死,无救。
祈宝儿没再说什么的抱起箱子默默离开。
不过祈宝儿并没有走远,就坐在书房的屋顶静静的望着漆黑的天空。
许久后,久到旁边的如烟都以为她就这般仰着脖子睡着了,一道奶音才轻轻响起:“来了。”
-
五天前的那晚,于封城的百姓来说是个不眠之夜;五天后的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且这次更甚。
从城门传来的逐渐靠近的厮杀声,惨叫响了半夜,甚至有着不少人亲眼看到一个个的人在他们面前倒下。
这一晚,家家户户的百姓家中,都出现了个陌生人,他们一言不发,举着刀在百姓们以为会对他们动手的惊恐下,站在门口守了他们一夜;等到外面的撕杀声停止,这些人也悄无声息的消失。
这一晚,封城衙门被破,城内几十座府门被破;血,流满了一地。
这一晚,血腥味弥漫了全城;
祈宝儿坐在屋顶,默默的看着一道道的灵魂如白光般滑向天际而消失。
等天际乌金渐起时,她才缓缓起身,跃下屋顶又步入书房。
此时的屋内,周同知额头的伤他也没去打理,依旧敞亮在那,身上的官服微有些皱巴,人却是看过去比昨晚要精神许多。
看到祈宝儿他便笑了,语气都带着慈爱的说:“钦差大人虽实力出众,可终归还是个孩子,夜深露重的,往后钦差大人还是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为好。”
听这话,显然知道她在屋顶一夜。
祈宝儿眸光凝了凝,也笑了,“大人即是一心求死,我看到了便缘,送大人一程。”
周同知怔了怔后又笑了,这回的笑竟是畅快无比的直接笑出了声。
祈宝儿没有打断他,直等到他笑痛快了停下,才问道:“大人可有话要传给周二公子?”
周同知呼了口气站了起来,摇了摇头,“不了。”
负手站于窗前,望着远方天空中那几朵淡淡的白云,许久不语。
祈宝儿突然问:“周大人能做出这些安排,也另投了他主,一看就是个精明人,为何要任你夫人将周二公子养得如此单纯?”
她可不信对于后院的事,这位真的一无所知。
更何况周二公子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现在还活着的唯一牵挂与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