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平时节俭惯了，初中三年她每个学期都攒了钱，最后那些钱要不就是给弟弟妹妹买零食，要不就是过年的时候陪奶奶出去买菜花了。只有初三上学期的30元，她用了25元给自己买了个MP3。这最后一学期她也攒下了40元钱，原打算留着考上高中后去县城的新华书店里买本小说或者杂志的，现在看来是留不住了。

妹妹紧紧拉着她的手掌，跟着她往家走。

走到一半问姐姐“姐，你要回去和奶奶要钱吗？奶奶说了，没钱给我买！”

“不用给奶奶要，姐姐攒了点钱，再从我生活费里拿点出来应该够用的。”

妹妹脸上的笑意渐渐藏不住，拉着姐姐不禁唱起了歌“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妹妹开心，她也跟着开心，姊妹俩手拉手一摇一摆的回家。

秋思的钱藏在床垫下，用一本小楷本夹着。

四张崭新的十元，没一点折痕。

她把钱拿在手上，高举过头，两只眼睛梭巡着上面的经线，然后把纸币拿到鼻子上嗅了嗅。

妹妹蹲在床前痴痴的望着姐姐问“姐，什么味儿？”

她叹息一声“啊！当然是人民币的味道！”

妹妹好笑的捂着嘴巴“我以为是我们俩的屁味儿呢！”说完哈哈哈的坐在地上大笑。

她恼恨的伸手弹了个爆栗在妹妹的额头上“走吧！我去找奶奶拿了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就去买你的新裙子！”

那是初三最后一个月，因为要到县城考试，还要交100元的伙食费和住宿费。可是秋思没有告诉家里人。平时她都是200元一个月的生活费，如果省着点，就算去县城也可以应付。但现在要抽出30元给妹妹买裙子，她最后一个月的生活就很难保证了。可她不能和奶奶再开口，她和奶奶要相当于和爸爸要，爸爸连肉菜都舍不得吃也要供她们上学，她得省一点才对得起这份心。

她们折回去商店门口已经没了刚才的热闹。

她递了一张一百元的纸币给老板“要我们刚才看的裙子！”

他笑呵呵接过钱“找你21元！”

她没接钱“你不是说再少我们10元吗？你该找我31元！”

老板缩缩手“我···我现在不少了！”

“老板，你这生意人得说到做到！要是做不到，开始的时候就不要说出口！”秋思说的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老板尴尬的从包里掏出10元钱给她“小小年纪嘴巴子怎么那么利索？一点不像老李家的人！”

秋思心道，我老李家难道个个都得当老好人？

“试试大小啊你！”秋思把已经装在袋子里的裙子掏出来往妹妹头上套“这么贵买的，不合身怎么办？”

妹妹穿上，刚合身。

在姐姐跟前转了一圈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问“怎么样？好看吗？”

姐姐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可你明年就穿不了了！老板，给我换个大一码的！不大两码的！”

“小姑娘，这裙子大了穿着聋拉着，像化肥口袋套在身上一样，怪难看的！”老板说。

秋雨也道“姐，就这件吧！刚合适！”

秋思边给妹妹拉链子边道“不行不行，这就今年能穿，你现在还长个儿呢，至少得大一码，否则明年就穿不了了。多好看的裙子，你要多穿两年才行！”

秋雨嘟着嘴巴不敢吭声，毕竟钱是姐姐付的。

老板接过裙子又看了秋思一眼，弯下身去找大一号的“小姑娘，精明得很呀！处处都要算计上。”

秋思心想，要是我不处处计算还不被你这等奸商多赚10元钱了！

妹妹拿了裙子换欢天喜地的回家去。

临走前秋思叮嘱她一定要藏好，别被奶奶发现，否则奶奶拿来退了换钱就不好了。

所以那套纱裙一直放在秋雨的被窝里，直到六一儿童节当天她洗了头，洗了澡才换到了身上。那裙子虽然大一码，但因为是蓬蓬裙，看起来也还好，只是衣袖长了些，老师帮她用别针别了一下也不影响穿着跳舞。

给妹妹买了裙子秋思的生活就拮据起来了，交了100的住宿费和餐费后只剩下81元的生活费。距离中考还有三个星期，为了度过那三个星期她不得不节衣缩食，天天精打细算。

首先是早点，直接免了，其次是饭菜，每顿只有五毛钱的饭和一个七毛钱的小菜，肉菜全免。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不饿肚子。

刘艳的母亲手艺很好，经常给她带些咸菜去学校吃。

秋思不挑食，每顿都用刘艳带来的豆腐乳或者酸菜，亦或是萝卜丝拌一拌饭和着小菜就能吃得饱。一连吃了一周，她觉得自己一张口说话都是咸菜味。

某天刘艳拜托她帮忙打饭，说自己得去找英语老师一趟。

刘艳虽然条件一般，但她父母很看重她的学习，所以期末都给她加餐，这个月来她的碗里顿顿有肉菜。秋思不好回绝朋友的拜托，更加不好意思让刘艳陪她吃一个小菜。于是咬咬牙给她像往日一样打了两个素菜一个荤菜。

第二天刘艳依旧央她帮忙打饭菜，饭卡也没给她。而她还是硬着头皮给她打了饭菜。

直到第三天，刘艳说为了感谢她这几天的帮忙，以后换她帮她打饭。

然而这一打，就打了一个星期。

每次一到下课刘艳也不等她，冲到宿舍拿了口缸就奔食堂去了。刘艳年年运动会长跑都拿奖，秋思追她就像牛车追摩托，白搭！

早上也是，每天早上刘艳都去买包子，回来手里准是两个。

起初秋思不要，她就把剩下的那个丢垃圾桶里了。第二天她再要丢吓得秋思赶紧抢过包子大口塞进嘴巴里！

爷爷说，浪费食物堪比犯罪！

秋思不傻，知道刘艳在无声的接济她。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出身的，这样一接济，估计刘艳自己也够呛了。她琢磨着，要想办法把这事儿按下暂停键才行。

都快下课了，秋思还跟老师请了假去上厕所，下课铃响还没回来。

刘**例没等她，老师一说下课就低着脑袋冲到宿舍里抬口缸。不料口缸已经不在了。刘艳疯狂往楼下冲，冲到食堂门口看到秋思一手拿着一个口缸冲她笑着摇动口缸。隔着越来越多奔向食堂的学生，她们远远的望着对方，一个笑得灿烂，另一个人温柔如水。

俩人逐渐走向对方，秋思把口缸递给刘艳“我上完厕所就要放学了，所以顺便过来食堂了。”这回她只给刘艳打了两个素菜，自己是一个。

“刘艳，你信吗？我将来能让你顿顿吃大鸡腿！”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笑意，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伤感。可刘艳就是觉得心酸，刘雪华似的，眼泪一串串掉到口缸里。

“可我，现在只请得起你吃素菜！我知道你家情况也不比我好多少。为了家里着想，你也别给我打肉了！以后等你当了医生，我肯定不会给你省钱的！”

刘艳擦擦脸上的泪“好啊！等我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工作，有了钱，你天天请我吃鸡腿，我天天请你吃···吃电视上广告的肯德基，怎么样？”

秋思伸出小手指“拉钩！”

刘艳一面用自己的手指勾住秋思的，一面道“你幼不幼稚啊？”

秋思咯咯咯的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我卡里充的钱挺多的，我每顿多打一个菜，然后分点给你！你不要再拒绝了！”刘艳执拗的看着她。

秋思点点头，随即很快将头扭向一边。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她实现了顿顿鸡腿的豪言壮语，但却再也没吃过那么念念不忘的食堂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