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多，秋思好说歹说把秋雨和奶奶安抚下来，关了屋子的门出来，坐在沙发上折金元宝。

折了没几个电话响起来，秋思一看是二叔的赶紧按了接听键。

“你爷爷走了，我找辆车送着他回家。他的棺材就在牛圈里备着呢，你们在家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回来了。”二叔说话的声音低哑沉重，

秋思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二叔道“就十几分钟前。”

也就是十几分钟前，她刚要从奶奶屋里出来，奶奶忽然捂着胸口说“胸闷闷的，难受，像不好呼吸一样。”

秋雨叫奶奶深呼吸，深呼吸，然后又给她喝了几口水才躺下去。

挂了电话，秋思忙从沙发上起来，跑到外面找原野。他去对面上厕所了。

出了门看到张青手上拿着几大袋子金银元宝和一大扎香，原野就在他身边，俩人说着话刚要进门。

秋思只看了张青一眼马上冲原野道“爷爷走了，二叔找了车要送他回来。他们的棺材都做好了，就放在牛圈里，但要装人还要拿松香来炼制后封一下底部的缝隙。你去棺材铺子买点松香去，还有装棺材的衣服，要去纸火店买。”

原野缓冲了一下才问“已经断气了？还是只是不行了要送回家！”问完他自己顿了一下说“明白了，还要什么？”

秋思站在门前“大概要请神婆了。夜太深了，明天早上再去请吧！先把棺材弄好！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懂，我给二婶打个电话让她下来，你先去买松香和装棺的衣服吧！”

张青问“我能帮上点什么？”

秋思道“你和我哥一块去吧！”说完转身要进门，但随即她又立刻折回身喊道“等一下。张青你去帮我们买吧！哥，你去找人，找李家的旁支亲戚。记得喊几个身强力壮的来，要抬棺材出来。”

交代完她又匆匆进院子里，给二婶打电话，然后搬客厅的桌子，搬院子里的花盆和杂物。等会儿棺材要有空地放。

她想着忙碌起来，自己肯定想不起来伤怀了。可当她把放棺材用的长板凳放好后，大口的喘息着，低下头来，猛然发觉到自己的双腿不住的颤抖。她忽然想起秋雨对她说“姐，我怕，我怕你们都离我而去！”

她腾出一只手去捏住自己的大腿，希望能够制止它颤抖。

可是没用，那腿依旧打着颤。于是她坐到长凳子上，抬头看了看银白色的月亮，又望了望奶奶那屋的窗户。秋雨和奶奶正在里面睡觉，还不知道这一切。

她，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她又重新站起来，双腿坚实有力，借着手机的光亮出了院子。

她要去牛圈看看棺材，有没有被蚂蚁进去咬坏了。

张青一手拿着松香，一手拎着装老的衣服走来。看到秋思出门，他问“你去哪儿？”

秋思道“我去看棺材！”

张青跟着她“我和你一起去！”

秋思没说话，他跟着她进了牛圈，棺材板太重，还好张青跟来，否则她根本打不开。

棺材里面完好无损。

秋思满意的出来。

二婶和秋实也来了，说是要穿三套自己的衣服并着装棺的衣服一块装，所以已经开了爷爷那屋的灯在找他的衣服裤子了。

秋思走进去问“二婶，要我帮忙吗？”

二婶道“你再找两套你爷爷的衣服出来，记得要棉的，但不能要起毛球的，也不能要带毛绒的，就要纯棉的。找出来后拿把剪刀来，把他的衣服扣子全剪下来，一个也不能留在上头。”

秋思嗯了声在木头柜子里翻找爷爷的衣服。

张青把东西放好后也跟着进来，和二婶他们打过招呼后探着身子在大柜子里帮秋思找衣服。那柜子都有百十年的历史了，是老式的四角柜，长方形，头上有个开合的盖子，把盖子盖下来还可以上一把锁锁上。这些年日子好过了没人会偷衣裳，所以爷爷的柜子并没有锁。柜子上鲜红的油漆还是过年时爷爷新刷的，四个角上的杜鹃花和黄鹂依旧像从前那样鲜活动人。

柜子很高，到秋思的腹部，她弯着腰在一堆旧衣服里寻找着纯棉的衣服。爷爷衣服不少，但都是老旧的衣服了，有好些衣服裤子上还打了补丁。好不容易找到一套纯棉的，没有加绒的蓝色的保暖衣，上面也没有起球。裤子在一边，衣服在一边，秋思拿了衣服伸手去够裤子，张青赶紧递过去给她。他身高和手的长度占了优势。

他们在屋里弄衣服的空档原野回来了，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李伟的父母和李家的一些旁系亲戚。原野进来叫了张青说起要去抬棺材。于是秋思拿了爷爷屋里那个新买了没多久的充电电筒出来照明。

棺材抬进来后原野跟着李伟的父亲炼在院子里烧着火炼棺材。秋思用水桶接了满满一桶水去厨房烧水去了。人生三洗，出生一洗，结婚一洗，死去要走时也有一洗。干干净净的去。

张青见她拎水桶赶紧去提，秋思就把水桶给了他，进去烧火。

二婶见了凑到原野耳朵边道“张青是不是对咱家秋思有什么想法？”

原野回她“从小一块长大的邻居，互相帮忙不应该吗？二舅妈，你嘴真碎。我二舅要到了没？你家秋实呢？”

二婶道“我就是随便问一嘴，你看他整晚跟在秋思屁股后头跑出跑进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思了。也就秋思那孩子心眼实，不然就这样条件好又帅的小伙子，谁不赶着要？”

原野无奈道“舅妈，我二舅到哪了？”

她又回头看看厨房道“秋思真是个呆子。你二叔啊？应该快到了。”

这话刚听了几分钟一道亮光闪过，然后一辆面包车停在巷子口。原野抬头望望道“肯定是爷爷他们到了。舅妈，你和我李大伯看着炼，我去接。”

院子里的男人都跟着原野出去接人。秋思听见声音起身和张青说“你帮我看下火，我出去一趟。”说完就往外跑，张青只看到她脸上掉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秋思冲出去，只见爷爷安稳的睡在一张医用的担架床上，床上有轮子，车上的司机和二叔在车上推，原野他们在车下接着，连人带床抬进客厅。

客厅里有事先准备好的爷爷生前使用的床单被褥和草席，人放在上面，等装棺材的时候就把人裹起来，然后全部装进棺材。

秋思跟着原野他们进屋，然后帮忙把爷爷安置好。她捧着他的头，小心翼翼的放到枕头上。也是那时候，爷爷冰凉的，略带粗糙的皮肤擦过她的手背。

不知道谁的啜泣声传进了她的耳朵，眼泪迅速跟着掉落下来。二婶忙推开她“出去哭，眼泪不能掉到死人的身上。”秋思只好捂着脸趴在沙发上哭。

但她没哭两声就被打断了“你去叫你奶奶。总要见上一面的。”二叔拍着他的肩膀“我们都没你嘴巴利索，你好好和她说，多劝着些。”

秋思的悲伤被打断，擦擦眼泪就出去了。

她走进奶奶屋里，秋雨和奶奶睡得正香。大概是这两天熬夜累了，她们睡得很沉，院子里的熙熙攘攘也没能吵醒她们。

秋思轻轻喊了几声奶奶。

奶奶睁开眼看着她“怎么了？天还没亮，外面在干什么呢？”她扭头看窗户。窗户关着，什么也看不到。

秋思伸手拉着她的手掌“奶奶，我爷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