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脸的迷茫望着她“你说什么?”
秋思紧紧握着她的手“爷爷走了!奶奶,你还有我,还有秋雨。他走了,我陪着你,不会让你寂寞的!”
奶奶嘴巴哆哆嗦嗦的,原本抬起来的脑袋轰然落到枕头上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他还能等几个月的,想不到那么快!”
秋雨这才醒了,爬起来望着秋思。
“醒了就穿上外衣出去吧!大家都在外面忙着,你去厨房看看我烧的水好了没?问问二婶,要在哪里洗身子。”秋思道“爷爷回来了,在客厅。你要是想见最后一面就赶紧去!”
秋雨只当是爷爷还有口气在,快不行了,现在回家来,所有亲戚朋友都来看了,赶紧套上外衣和拖鞋跑了出去。
奶奶听到秋思说洗身上,带着哭腔道“你扶我出去,我去帮他擦!”
秋思劝道“你腰不好,躺着吧!我和二婶会弄!”
奶奶扶着床边使劲儿爬起来,秋思赶紧去扶她“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干什么去给死人擦身子?我同他过了一辈子了,我去!”
秋思只得扶着奶奶出来。
满院子的人回头看到奶奶全都噤了声,老太太因为腰疼走路都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秋实见她们走到阶梯边赶紧过去扶着另一边,生怕上下阶梯又伤了腰。
进了客厅,二婶到厨房端热水,秋雨原本跪在地上哭着,看到奶奶他们进来,立刻起身擦着眼泪去拉姐姐的胳膊。
奶奶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你怎么就去了?”她沙哑着嗓子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软下来,秋思和秋实也同她一起跪倒在了地上,趴在爷爷脚边痛哭起来。
最后还是二婶抬着热水进屋道“快搀你们奶奶起来,不能把眼泪掉在爷爷身上的。”
一行人这才停下来,扶奶奶坐到沙发上。
因为要擦洗爷爷的身体,所以秋思和秋雨二婶都出来了,道院子里等着。二叔和奶奶,还有李伟父亲在里面三个人帮他擦洗身子,洗好后再给他穿上已经剪掉纽扣的三套自己的衣服,三套从纸火店买的装棺的衣服。
一切打理好,往爷爷嘴里放上一枚硬币,再把他的尸体连同盖着他的被褥和席子裹起来,然后放进棺材里。
棺材盖上的时候已经夜里三点多,秋雨眼睛肿的厉害,秋思给她和奶奶一人拿了块毛巾,打了盆热水到屋子里让秋雨弄湿了给自己和奶奶捂捂眼睛。
第二天要送父亲上山,原本是要兄弟姊妹一块上山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爷爷突如其来的死亡打乱了一切。奶奶需要人在家陪伴,于是秋实留在了家里陪奶奶。原野分在厨房那边跟着买菜,记账,盯着帮忙的人,否则新鲜的肉和菜塞在角落里会浪费掉。二叔和二婶要在家张罗着接待前来祭拜的亲戚朋友。所以最后只有秋思秋雨两姊妹送自己的父亲上山。
秋思和秋雨两个人头上包了白色的孝布,手臂上戴着白花,姐姐抱着骨灰盒,妹妹背着背篓出了门。背篓里放了祭拜用的点心和水果,还有一些金银纸火。从巷子里出来没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张青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头上戴着孝布,手上拎着几封鞭炮追上了她们。
“你二婶让我来的,她说,再怎么简单鞭炮还是要炸的。至少要在家门口和坟前放一下。”他没扯谎,虽然他是自己要来的,但出门的时候二婶拿了炮仗来,让他带出来。
秋思嗯了声“你给秋雨吧!我们送他去就好。你去,不合适!”
张青道“这个节骨眼说什么合不合适的?”说着拿出一封鞭炮来用一根香点燃芯子丢到了巷子里,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秋雨推着姐姐“走吧!”
于是三个人顶着萧瑟的秋风从大路往山上去了。
一路上三人均是默默无语。
刚从镇里出来,路过小镇的加油站,一辆班车呼啸而来,公路上的黄灰被飞驰而过的车子带起来,三个人整齐划一的眯起眼睛来,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等灰尘落下,他们刚抬脚就听后面有人喊“大姐,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秋思回头。
是秋收。
班车停在十米开外,秋收背着一个双肩包大步朝这边跑来。
埋葬好父亲后几个人均是灰头土脸的,秋思把祭拜的东西摆好,跪在坟前烧了金银纸钱和香火,几个人磕了头又休息了一会儿才下山。
那几天很忙,忙父亲的死,忙爷爷的丧事。虽然父亲不办酒席,但爷爷的丧事总要办。二叔是唯一活着的儿子,所以几乎是他家一力承担下所有的费用,秋思他们只是帮忙张罗了一下。
等丧事结束秋思觉得自己就像生了一场大病,身上的皮啊,筋啊,统统都重新生长了一遍。
三天的流水席结束,在村上的待客处收拾剩下的东西的时候二婶把肉,米,花生之类的全搬回了自己家。秋思拿桶把剩下的一些藕,青菜,萝卜之类的并在一起,熬了一锅酸菜汤。农村都这样,每次待客完后大家都会把剩菜放到一起,放些调料进去,熬一锅酸汤。堪称下饭神器。
后来秋思也在过年的时候试着熬过酸汤,但就是味儿不对。秋雨十分认真的同她说“那是因为少了大家的口水味儿!”
丧事一结束秋收就回学校了。
因为二叔提出要接奶奶到新房子住的缘故二叔和二婶两人在老家大吵了一架。
秋思就坐在屋顶听他们吵架,原野也在,俩人默默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家里就三个房间,你有两个儿子,哪里还有屋子给你妈住的?这老房子又不是不能住人!她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说了,秋思以后也不上学了,老太太养着她长大的,她现在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你倒是想管这个管那个的,到头来自己都管不了自己,还管天管地!不如分家吧!我们俩一年就一两万的收入,还没除农药本,还要供两个孩子上学。他们的老婆本在哪我都还没看到呢!你现在就想养你哥的孩子?她都19岁了,再不济也能养活自己,她又没考上大学!”
二叔伸手去捂二婶的嘴“得了得了,我妈还在屋里呢,让她听见了!”
二婶挣扎着甩开她“听见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搞扶贫的,老的小的都要塞给我,我也有两个孩子要养活的。秋收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是要上好大学的,你现在不筹谋着,到时候就哭吧!”
原野双手插在裤包里,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二舅妈!你小声点,吵着我睡觉了!”
二婶道“你什么态度和我说话?你最该好好想想。如果你大舅没供你上学,怎么着也能留个一两万给秋思秋雨的,现在倒好,死了以后存折上就五千元,就够秋雨今年的学费。生活费还得我和你二舅想办法呢!”
原野被她这么一说,倒是哑了,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