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里,帕尔默一直将所谓的王牌组合视作一个笑话的段子,时不时地拿出来活跃一下气氛,可看到伯洛戈居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帕尔默真的慌了。
已经来不及阻拦伯洛戈了,这家伙一向是行动要比言语快,当伯洛戈说起那不好笑的笑话时,他已经跃到了半空中,朝着银骑士掷出了铁矛。
以凝华者之身对抗守垒者,怎么想都是天方夜谭,但对伯洛戈而言,倒可以搏一搏。
这就是不死者的优势所在,哪怕是面对着死神,伯洛戈也有着与其从容对弈的资本。
漫天的火雨后,铁矛砸向银骑士,可银骑士看都不看,即依靠着那环绕在身体旁的以太,就轻而易举地震开了铁矛。
“果然是这样吗?”
伯洛戈自言自语着,之前他就在观察银骑士的力量了,这家伙自身的以太强度高的可怕,哪怕是丛生的血肉也会被轻易地碾碎,更不要说常规的投掷攻击了。
好在伯洛戈的攻势为妄想家争取了些许的时间,时间短暂,但也足够他编织幻想了。
身体上的伤势开始愈合,层层的白骨叠加在其上,而后炽热的大火凭空燃烧,吞没了银骑士。
战局的天平时刻都在变化,如果妄想家死了,那么银骑士的目的就得逞了,同样,如果银骑士被击溃,以现有的力量,也没有人能拦住妄想家了。
伯洛戈努力调控着战局的走向,对于他这个暴力狂而言,可真不是个轻松的工作,更不要说在那张残破的面具下,还有藏着另一个可悲的心灵。
伯洛戈想帮助艾缪走出内心的牢笼,她必须在这里与泰达做出决断,在做出决断前,泰达还不可以死。
人没法从死人的口中得到答案,如果泰达死了,艾缪就再也无从知晓那深埋的秘密了。
伯洛戈吩咐道,“帕尔默,你在远处协助我!”
“正合我意!”
帕尔默甩出钩索,下降的身影迅速地停滞了下来。
和伯洛戈这个无所谓生死的家伙不同,帕尔默只是个幸运与厄运并行的可怜鬼。
帕尔默从不期待自己的运气,反而对自己的厄运恐惧不已,面对一个守垒者本身就是一个糟糕的厄运了,帕尔默可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不可知的运气上。
前方以太激昂,银骑士紧握秘剑,丝毫不受火海的影响,从容地走出了出来,如同不可阻挡的死神。
拿起枪械,帕尔默扣动扳机,密集的子弹在菌毯上溅起一重重的血花,落在银骑士的身上,火花四射。
对于守垒者而言,热武器显然没有什么用,但帕尔默还是咬开了引信,朝着银骑士掷出手雷,在狂风的托举下,手雷如同炮弹一样掷出,转眼间就砸到了眼前,炸裂成了刺眼的火海。
红水银具备着极强的燃烧性,它们迅速地烧穿了血肉,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疤痕,但落在银骑士的甲胄上,也仅仅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很快便被以太斥开。
“我们真的有胜算吗?”帕尔默怀疑着。
“有的,虽然希望不大我怀疑对方只是一具支配物”
列比乌斯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和对手激烈的交战之余,他居然还能腾出心思,和几人对话。
“第三席的秘能可比现在所展示的要恐怖的多,如果他释放了秘能,战斗早就结束了,可至始至终都只是依靠着纯粹的以太来作战,还有他手里那把秘剑。”
“他不在这里,这具甲胄只是一件与刃咬之狼一样的支配物。”
帕尔默惊声道,紧接着他的声音变成了尖叫,帕尔默亲眼看着伯洛戈落向了下方的战场上。
妄想家抬起头,现在他的视野内一片黑暗,在这无尽的深邃黯淡中,唯一的光亮来自前方,来自伯洛戈的体内。
那光芒是如此地刺眼,甚至让他忽视了银骑士的存在,伸出手掌,仿佛要抓住伯洛戈般。
银骑士并不在意伯洛戈的到来,只是一位一阶段的凝华者而已,如果他要上来送死,银骑士不介意送他一程。
今天的事情已经有些失控了,银骑士必须在事态完全脱离掌控前,结束这一切,夺回不灭之心。
银骑士已经很烦躁了,可还是有些蚊虫没完没了地来干扰他。
空中传来撕裂狂风的锐鸣,冰冷的铁矛命中了银骑士的后背,可在与甲胄接触的瞬间,它便被弹开、弯折,碎裂成一地的铁渣。
银骑士缓缓地转过头,伯洛戈深呼吸,即便自己是不死者,可迎上一位守垒者的支配物,还是让人觉得压力颇大。
伯洛戈低声道,“你还可以吗?艾缪。”
艾缪没有回应,从不久前起,她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但很快以太充盈着伯洛戈的身体,炼金矩阵散发着灼热的辉光,伯洛戈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强大。
在艾缪的加持下,伯洛戈自身与祷信者唯一的差距,就是秘能尚未经过晋升,但即便晋升了,面对眼下的情况,伯洛戈觉得也没什么用。
“组长,这已经不是三倍薪资可以糊弄过去的了。”
伯洛戈嘟囔着,眼中闪过疯狂的喜色。
血肉遍及大地,秘能征召之手可无法统驭它们,现在伯洛戈能利用的征召物只剩下了诡蛇鳞液,好在它们可以进行自我增殖,伯洛戈觉得也不错。
冰冷的铁甲覆盖住了躯干,伯洛戈握起双刀,以太增幅加持着身体,他如疾风般出击,杀向银骑士。
银骑士的耐心所剩无几,握紧秘剑,以太随之注入其中,理论上裁铁之剑可以斩断所有具备物质形态的东西,哪怕是游动的狂风,也会被斩成真空。
两者的身影不断地缩减、靠拢,银骑士冷漠地看着前来送死的伯洛戈,就在秘剑将要落下时,空中袭来致命的飞刀。
帕尔默的把戏实在是太无聊了,如果用在别人身上还有点作用,可对于银骑士而言,他仅依靠着释放以太就轻易地震开了飞刀。
伯洛戈在此时杀到了眼前,他记得列比乌斯说过的话,比银骑士本身更致命的,是他手中那把经过三重质变的秘剑。
可再怎么致命的剑刃,只要无法命中,那么它就毫无意义。
伯洛戈精神从未有的过集中,青色的眼瞳牢牢地注视着秘剑的轨迹,他能看到浮动的微光,金属表面的纹理,炼金矩阵勾勒的痕迹
钻心的痛楚从胸口爆发,伯洛戈眼睁睁地看着胸口被拉扯出一道血痕,自身的甲胄与血肉在顷刻被击穿,心脏险些被粉碎。
银骑士保持着单手举剑的动作,与伯洛戈的震惊不同,银骑士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伯洛戈跟不上自己的速度的,可在斩击达成的前几秒,伯洛戈本能地做出了回避,这才令伯洛戈只是被切开了胸口,而不是被拦腰斩断。
算了,反正两者的结果都一样,无非的需要再多挥一剑而已。
伯洛戈的身体向后倾倒,银骑士此时也扭动着手腕,准备再度挥下死亡的锋刃。
刹那间,以太高亢轰鸣。
伯洛戈没有倒下,恰恰相反,他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身上破碎的铁甲也没有完全消散,而是疯狂蠕动,化作诡诈的群蛇缠绕向银骑士。
两人离的很近,近到群蛇如同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瞬间吞没了银骑士。
银骑士体表震荡着强烈的以太,可这并没能完全驱逐群蛇,同时冷彻的极寒也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冰霜凭空生成,冻结了他的双脚,并且迅速向上蔓延,将半个身子封入了寒霜中。
妄想家抬起手,目光痴狂地看着这一切。
银骑士没有理会妄想家,他只是直直地盯着伯洛戈,赤红的光芒在面甲的缝隙间变得越发明亮。
庞大的以太被释放,依靠着纯粹的冲击震开了冰霜与群蛇,连带着伯洛戈也被击退了几步。
伯洛戈踉踉跄跄地站稳了身体,艾缪援助的以太注入身体,加快着身体的自愈,看着从容的银骑士,伯洛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胜算。
可这一次银骑士没有追击自己,他似乎有些疑惑,很快他想明白了某些事,开口问道。
“你是谁?”
今日发生的怪事伯洛戈觉得已经足够多了,紧绷的神经早已变得麻木不堪,所以当银骑士询问自己的身份时,伯洛戈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是觉得这并不是个与敌人交谈的好时机。
伯洛戈后退的同时抬起手,群蛇沿着他的手臂向前延伸爬行,相互扭曲交织在了一起,紧接着凝固为冰冷的实体。
刹那间,庞大的铁棘钢枝爆发,冰冷的荆棘疯长了过去,刺穿切碎沿途的血肉,并完完整整地包裹住了银骑士,将他置于荆棘的密林中。
银骑士身后的妄想家在此刻也再度展开了攻击,三方混战下,伯洛戈与妄想家都不约而同地对银骑士出手,只因他在这三方的平衡中,是最为强大的一位。
一条条由金属打造的手臂幻造而出,伴随着手掌的牢牢紧握,幻造的手臂握起一把又一把可怖的长刀。
仿佛有百臂的巨人在此作战,坠落的乱刃如同雷暴般砸向银骑士。
伯洛戈不觉得这能杀伤到银骑士,从一开始他就不觉得,伯洛戈现在的所有努力都只是拖延时间,只要他拖的越久,他们的胜算就越大。
面对这重重的重击,银骑士显得很平静,他依旧保持着强者的从容,面甲下传来诡异的审视,紧盯着伯洛戈。
银骑士观察着伯洛戈的身形,那被面具遮掩起来的脸庞,青色如鬼火般的眼瞳,还有他那诡诈的秘能,对物质进行精密的统驭操控,将它们塑造成所愿的模样
这一切对银骑士而言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银骑士似乎在伯洛戈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时隔多年,那个身影掘开记忆的坟墓,再度站在了自己眼前,如果不是伯洛戈的以太强度过于弱小,银骑士甚至会以为伯洛戈就是他。
这样的失神只持续了几秒,银骑士很清楚伯洛戈不是、也不会是他。
“锡林”
银骑士喃喃道。
迟疑过后,银骑士握紧了手中的秘剑,作为霸主锡林最为忠诚的部下,他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几个知晓那秘密战争内情的人。
无止境的愤怒从银骑士的心头升起,他看着眼前这位篡夺了霸主之力的男人,咆哮的以太掀起了轰鸣的风暴。
“所以是你吗?”
银骑士对着伯洛戈怒吼,锐利的剑光闪动,密集的铁枝被他轻易地击垮,破碎成纷纷扬扬的铁屑。
伯洛戈被银骑士这暴怒的反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虽为敌人,但也只是立场上的纷争,可这一瞬间,两人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深仇大恨一样。
银骑士的力量完全展开,他向来忠诚且绝对地执行每个命令,可现在涌现的暴怒,居然令他暂时地改变了想法,要去摧毁伯洛戈。
伯洛戈身上那熟悉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疯嚣的存在,他带着阵阵轻蔑地笑声,向着人们伸出了手。
在他的许诺下,哪怕是高贵的国王也会恭敬地跪下来,去亲吻他的手背。
“搞什么啊!”
伯洛戈被这猛烈的攻势打的措手不及,现在别说拖延时间了,自保都成了一个问题。
钩索钉入血肉之中,伯洛戈如被风暴洗礼的风筝,避开冲击后,他本想拉回钩索,可银骑士一个起跳便跃到了眼前,而后劈出锐利的剑光。
已经没办法躲避了,群蛇汇聚在胸口,凝聚成厚厚的圆盾,遗憾的是盾牌再厚再硬,面对那把足以斩断一切的秘剑,依旧是毫无用处。
“我一直在思考,究竟该如何粉碎你们的阴谋。”
银骑士说着伯洛戈听不懂的话,一剑粉碎了圆盾,连带着伯洛戈的胸口一起被斩开,这一次银骑士释放了全力,伯洛戈根本没有回避的可能。
剑刃撕开了血肉,切断了骨骼,依托着守垒者的阶位,银骑士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伯洛戈自身的矩魂临界,令“斩断”的指令,降临在伯洛戈的肉体之上。
“只要杀了你就好,杀了你,魔鬼的阴谋就不会实现了!”
银骑士的话语里饱含憎恨与毒怨。
越来越多细密的血痕从伯洛戈的体表破出,他的身体被“斩断”,守垒者的力量是如此地强势,不容置疑。
伯洛戈就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紧接着秘剑抽出,在半空中扬起一道泼洒的血迹。
斩断生命。
伯洛戈的心脏碎裂,脊柱也被斩断,眼中失去了光泽,身体也冰冷下来,直直地坠落了下去,只剩手中的钩索还连接着狼蛛。
此刻伯洛戈就像被吊死的罪人,坠在狼蛛的下方,被猩红的血肉一点点地包裹了起来,在空中轻微地晃荡着。
银骑士斩杀掉了伯洛戈,当伯洛戈倒下后,他自己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一切居然这么顺利,虽然说自己的阶位远高于伯洛戈。
不银骑士甚至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遭遇到伯洛戈,这位被卷入魔鬼的阴谋中、篡夺了霸主之力的家伙。
失控的情绪很快平缓了下来,银骑士知道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自己的首要目的仍是不灭之心。
身后劈来妄想家的长刀,在他那疯狂的幻想下,风雨雷电齐鸣而至,银骑士仿佛被拖入了一场混乱的气象中。
可这一切仍干扰不到他,他动作坚定地向前,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思考着刚刚的一切。
银骑士有种发自真心的恐惧感,一种面对纯粹未知时的惊慌与无措。
这是人类与魔鬼的博弈,他们已经输过很多次了,而这一次,自己真的能赢吗?
自己理应赢了才对,自己已经杀掉了伯洛戈,在裁铁之剑的斩杀下,没有生命能拒绝那断裂的意志。
银骑士这样想着,但心中的阴冷感却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魔鬼们总是在赢一直在赢,似乎除了他们本身外,没有人能战胜他们。”
那是很多年前,锡林曾对银骑士说过的话。
疯狂的幻想在眼前降临,风雨雷电之后,是疯嚣的杀意,这是来自猩红主母的力量,但影响不到身为守垒者的银骑士。
妄想家用尽了一切手段去阻拦银骑士,可他就像一堵不断逼近的城墙,将沿途的所有敌人与尸体都碾成污血。
秘剑反复地挥动,劈开一重又一重的阻碍,直到银骑士再度来到了妄想家的身前。
望着那张残破的人偶面具,银骑士决定夺回不灭之心后,就与影王离开此地,自己粉碎了魔鬼的阴谋,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至于眼下妄想家的反抗,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秘剑无情地挥下,妄想家的双手断裂,狭长的伤口沿着脖颈延伸,喷洒出了大抹的鲜血,浸染在了银骑士的身上。
妄想家捂着喉咙倒了下去,在不灭之心的影响下,他没有死去,可想要恢复这样的伤势,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与银骑士接连的战斗,已经让妄想家疲惫不堪、身负重创。
银骑士看了眼倒下的妄想家,秘剑再度落下,将那从脊柱之上延伸的血管切断,这似乎是妄想家与不灭之心的联系,现在联系中断,妄想家呕出了更多的鲜血,疯狂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空洞起来。
在没有守垒者出现的情况下,银骑士配合着手中三重质变的秘剑,他就是战场的主宰,没有人可以反抗他的决断。
朝着血肉的深巣走去,银骑士能感到那逐渐清晰的疯嚣力量,不灭之心就藏在其中,等待着自己回收。
可就在银骑士将要步入其中时,接连不断的铁矛被投掷而来,它们没有命中银骑士,而是拦截在了银骑士的身前,变成倒刺的拒马。
银骑士转过头,一个本该死去的身影再度站了起来,他踉踉跄跄,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眼神透露出挑衅的意味。
看着再度活过来的伯洛戈,银骑士的心底闪过一丝的无奈与悲哀,他低声道。
“魔鬼又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