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尚膳监的食物送去各座宫殿,唯独这几座宫殿特殊,需要掌印亲自去送。
其一是陛下的轩辕殿,其二是太后的寿康宫,其三便是……
胥禾殿内
得知建平郡主平安归来的消息,六公主尉迟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怒嗤:“她还真是命大啊?就连坠崖都未能让她丧命?!”
春桃苦着脸劝道:“公主息怒,那白术不是病的快死了吗?”
“你也说了,是快了,那不是还没死了吗?!”
“郡主……”
“若是被她知道了,是本公主派人去刺杀的她,她必定不会放过本公主!”
“公主切莫忧虑。”碧桃缓缓走了过来,低声:“只要公主不说,何人知道刺客的事是公主安排的?”
“本公主岂会出去乱说?怕只怕鬼钰楼那边……”尉迟嘉话音顿住,有些阴冷,在想要不要把这鬼钰楼也给除了。
碧桃出声安慰道:“公主放心,他们将此事办砸了,于他们脸面上本就过不去,是以他们更不敢胡乱提些什么。”
春桃也点头道:“是啊公主,他们若是说出什么来,他们自己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也是。”尉迟嘉嗤笑一声点头,“这说不定啊,我这建平表妹最想除的人,怕是鬼钰楼了。”
此时,殿外正巧有宫人出声道:“公主,尚膳监的邓掌印来了。”
“让他进来。”
“是,掌印公公请——”宫人拉开殿门让他进去。
邓承雁带着尚膳监的几位小太监,手提食盒,走了进来,低声行礼道:“奴才邓承雁,见过六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免了。”尉迟嘉站起身来,穿着一袭薄若蝉翼的碧色长纱糯裙,显得身影越发娇小玲珑,纤细婀娜,行走之间,步步生莲,姿态优雅大方,娇俏明艳。
娇柔的小脸染上轻柔的粉黛,一双仿若溺着水一般的汪眸,说话时正注视了过来,亲近十足,一点儿公主的架子都没有。
“有劳邓公公跑这一趟了,碧桃,去拿些赏来。”
“是——”碧桃转身进了里殿,从红檀木的梳妆台上抱出来一件楠木小方盒,打开的扣门似乎还镶嵌着一颗碧玉发光的蓝宝石。
邓承雁让人将食盒放下,碟盘一一摆上桌去,低声拒绝了,“公主客气,这是奴才该做的事,当不得赏。”
“这是何话?”她抬脚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来,柔和的笑着,道:“邓公公辛苦,自是当的赏的,碧桃。”
“奴婢在——”碧桃走向前来,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邓掌印。”
“那就多谢六公主了。”他伸手接过,未在推辞。
尉迟嘉笑着,一双迷人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肆意打量着,“邓公公客气,邓公公可食过了?”
“奴才食过了,多谢公主,奴才还有事,就不打扰公主用膳了,奴才告退。”
“成吧。”她点点头,示意他退下去。
邓承雁这才带着身后的太监们离开胥禾殿,出了宫苑门。
甫一出去,便有小太监抱怨道:“哪有主子像六公主这般,明知掌印您辛苦还次次让您跑腿。每次还都给赏,知道的人以为这是赏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呢!”
邓承雁闻言,轻轻一笑,手中拿着盒子不作声,明净的鹿眸却带着可见的讥讽,白净的面容似夜间的上弦月,清明,皎洁,却也高不可攀。
这宫里嘛,腌脏的事情多了去了,谁人不知道三分?
那还有人传建平郡主在宫里养了面首,那面首之人就是南归门的侍卫长盛稷,已经养在偏殿里多日了,不是狩猎可能都不会带出来。
事情是真是假,又有何人敢去评判什么?
邓承雁带着人离开,那伟岸高大的身姿,挺拔坚韧,浑身上下,尽是散发着男子的轻柔气概,与众不同,也惹人注目极了。
殿内,尉迟嘉看着满桌子的美食,轻啧出声:“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无人知道。
刮过庭院的风似乎冷冽了起来,午时一过,便没了明媚日光的和煦,而多了秋意寒凉的凛冽。
丹桂清香随着时日的推移而淡化,多多参杂了一些旁的花香。树梢上,纯白高雅的木芙蓉相间盛开,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宫婢摘了几多开的甚是娇艳的木芙蓉,放进竹篮里,等着郡主晚间沐浴时,放进沐水之中,增加香气。
世间花团锦簇,百花齐放,建平郡主却独喜这木芙蓉,只因这芙蓉象征着高尚纯洁纤细之美,独自盛开艳丽似高洁的雅士,无人能与之媲美,相争。
如同建平郡主一般,世上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芙源殿内
姜赫进来低声道:“郡主,穆掌印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正在发呆中的尉迟鹭回过神来,扯了扯自己被小白压着睡觉的兰绿色亮丝皱仙裙衣摆,端坐姿态,等着人进来。
司礼监掌印穆兼章缓缓走了进来,视线正视前方,也不过多张望,低下身子行礼,声音磁缓而有张力,落在耳边重重有力,不容忽视,“奴才穆兼章,叩见建平郡主,郡主万安!”
“起来吧。”
“谢郡主。”
尉迟鹭微微前倾身子,低问他道:“你昨夜出宫了?”
穆兼章低下头,应:“是,奴才昨儿个去了首辅大人府上。”
“那我外祖父身子如何?”
“不好。”他实话实说,一点儿都没有拿腔拿调的意思,“太医说首辅大人年纪大了,不宜奔波受累,理应卧床修养。”
“还说些什么了没有?何时能醒过来?”她有些担心。
穆兼章轻抬起头,露出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来,过分阴柔,说出的话却是铿锵有力道:“未说,但是今日必会醒过来,郡主宽心便是。”
“我如何宽心?”
“那你如何让首辅大人担心?”
“你——”她气急,抬眸狠狠的瞪向他,“是我愿意的吗?”
穆兼章转过身子去,示意身后的人全部退下,也让姜赫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殿门。
直到内殿只剩他与郡主二人时,才出声道:“郡主,您年岁不小了,如何连这些拙伎都看不出来?”
她不高兴的撇过脸去,不愿听他训斥,不吭声。
他又继续道:“奴才事情繁重,愧对首辅大人所托,疏忽了对郡主的照料,以至于郡主现在,越发荒唐。”
“大胆!你这是要教训我吗?!”尉迟鹭转过脸来,面色直接冷了下来,话语带着压迫。
穆兼章却并未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甚至那冷淡的丹凤眸里,藏着的是可怕的冷静,道:“郡主从小算是奴才看着长大的,说是教训,也不算是以下犯上。”
“这才短短一月有余,那名罪奴就把郡主您的心给掌握了?”
“本郡主没有!”她声音高了起来,似乎在掩饰着自己那莫名而来的心虚,烦闷道:“你们都不知道本郡主在做什么,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能来说教本郡主?”
“您想做什么奴才管不了,但是您差点将自个儿的命给搭了进去,奴才如何坐视不管?”
“本郡主不是说了,本郡主是为了陆家的事。若是盛稷抓到陆家的人,他必可立功,本郡主也可以跟着受利。他若是死了,本郡主上哪儿受利去?”
穆兼章正面堂堂,庄严肃穆,说出的话更是沉着淡薄,“所以,您就为了这利,连一时的理智都没有了,听信他人的谗言,跑去了后山,惨遭刺客围杀,甚至连背后之人是谁都不知道?!”
“本郡主如何不知道?!”尉迟鹭那顽劣的脾性暴露了出来,大吼:“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本郡主现在难不成还能杀了她吗?!”
“如此,这人便是宫内之人了?是谁?”穆兼章自说自话,心里已有猜测,冷笑道:“原是她啊?她如何派人围杀的你?”
尉迟鹭垂下头去,冷冰冰道:“不知道,找的暗卫,我还在查。”
“暗卫?宫外的?”
“或许吧。”
他点头,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低首行了一礼,“此事奴才会派人去查,近日,郡主莫要再生出是非来,奴才告退。”
“滚!”她烦躁的冲他扔了一面玉枕下来,没敢往他身上砸,毕竟是长辈,只落在了他的脚边,滚了一滚,停了下来。
穆兼章面色不变,也不理会她这些小孩行径,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