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现在用着陆器这张脸的书生并不是真的陆器,而是像阿福所说的那样,是蝶娘用了禁忌之术,窃取了陆器的脸和身份。
陆器原名吴清言,是东都一名颇具才华的书生,也是蝶娘的第一任丈夫。
吴清言和陆器颇为相似,家中一贫如洗,但才华横溢。
蝶娘与吴清言是在乐游原踏青的时候相遇的,两人一见钟情。
和柳娘一样,蝶娘家中也自是不同意,但拗不过自家女儿,吴清言也颇具经商才能,两人便结了婚。
两人婚后生活和和美美,但好景不长,吴清言忽然间就病的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
蝶娘自是每日以泪洗面,家中请了无数名医,但都没有办法治愈吴清言。
因为蝶娘家中是有名的大商人,钱可通神亦可通鬼,东都又是千妖潜伏,万鬼汇聚,既然东都的名医治不了吴清言,蝶娘就将希望放在了鬼市上。
但鬼市也并非万能的,钱像流水似的泼洒出去,但终究没有寻到可以治愈吴清言的办法,就在蝶娘绝望之际,有人忽然卖给了蝶娘一张残页,那张残页上,便是那道禁忌之术。
眼见吴清源已经气若游丝,蝶娘便死马当活马医,甚至不惜自污自己的声名,说自己最喜爱美少年,以便在众多男子中来寻求适合禁忌之术的男子。
功夫不负苦心人,蝶娘在众多男子中,终于发现了适合替命的男子,就是蝶娘的第二任丈夫,那位富家子弟。
那富家子弟早已结婚,却仍坚持来追求蝶娘,蝶娘说,若是那富家子弟肯将自己的妻子休掉,便与其结婚。
这富家子弟贪慕蝶娘貌美,又觊觎蝶娘家中财富,打着财色兼收的主意,二话没说,当天就休掉了妻子和蝶娘结了婚。
见这富家子弟品行如此差劲,蝶娘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殆尽,在结婚当夜,就施展禁忌之术,将这富家子弟的名字和身份替换给了吴清言。
此后的一年,吴清言借着富家子弟的身份,和蝶娘过的倒是和和美美。
可这禁忌之术只有一年的时间有效,眼见一年的时间快要过去,但迟迟找不到替命的人,蝶娘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陆器出现在了蝶娘面前。
蝶娘又像当初诱惑富家子弟那样诱惑陆器,但陆器却不为所动,一脸严肃的告诉蝶娘,自己已有妻子。
蝶娘敬佩陆器的人品,又去寻了其他人,但偌大的东都,却只有陆器一个人适合替命。
蝶娘便约陆器在朱雀大街的桥边见面,她告诉陆器,只要陆器前来,以后她便不会再来纠缠陆器。
陆器闻言果然上当,前去桥边,之后,就成了无面鬼,再也没有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陆器……不,吴清言轻轻说道。
“夫君……”
蝶娘捂着嘴巴,泪如雨下。
吴清言看着蝶娘,眼中满是温柔:“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蝶娘。也怪我太贪心了,明明是已死之人,却仍贪恋你的温柔,迟迟不去,让你承担了这么多罪孽。也许,是时候放开手了。”
说着,吴清言将手贴在面颊边上,用力一撕,竟生生将那张脸撕了下来!
那张脸撕下来后,里面却并非血肉模糊一片,而是一张与陆器十分相似的清秀脸孔。
“夫君,不要!”
蝶娘阻止不及,扑到吴清言怀中。
吴清言紧紧抱住蝶娘,他的眼中倒映着蝶娘泪流满面的脸:“蝶娘,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这几年,我每次看镜子,都在迷惑自己到底是谁。
我很感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但我也很怕,怕这些罪过会累积到你身上。
但每次见到你,我想要离去的话却总也说不出口,也下不了决心结束这一切。
现在是时候结束了,我先走一步。”
说完,吴清言将手缓缓张开,陆器那张脸飞向无面鬼。
吴清言渐渐虚幻,他看看裴彦,又看看无面鬼和柳娘:“柳娘、陆器,我很抱歉,这一切的过错,都源于我。蝶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愿意以死谢罪,不奢求你们的原谅,只希望你们不要牵扯到蝶娘,对不起。”
话音落下,吴清言化作光粒,缓缓消散。
蝶娘双手捧住吴清言虚幻的脸,哭道:“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另一边。
无面鬼早已变回陆器。
柳娘看着怀中的陆器,泣不成声。
陆器温和的摸着柳娘的脸颊说:“小脸本来就这么苍白了,再哭起来,可就不漂亮了。”
柳娘却不答话,而是紧紧抓住陆器的手,一直在哭。
陆器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柳娘,答应与你白头偕老,终究还是我失约了。”
柳娘死命摇着头,虚幻的泪水不停滴落:“没关系的,能再次见到夫君,真的是太好了。”
陆器微微一怔,继而温柔笑道:“是啊,能够再次见到柳娘,真的是太好了。”
话音落下,两人紧紧相拥,也像吴清言那样,化作光粒,消散在了空中。
光芒中,柳娘忽然回过头来,露出微笑看向裴彦:“裴公子,谢谢你。”
裴彦低低的叹了口气,诵念起净天地咒来。
众生皆苦。
只希望来世,他们能再续前缘。
就在这时,蝶娘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
蝶娘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笑声有些癫狂,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裴彦看向蝶娘。
蝶娘抬起头来,看向陆器和柳娘消散的地方:“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那么做!清言便是我存在的意义,没有他,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呢?”
说完,她猛地举起手中的金步摇,扎入自己的脖颈,鲜血飞溅!
蝶娘倒在地上,喃喃说道:“清言,别走太快,等等我。”
裴彦诵念声不停,直至净天地咒念诵完。
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四个漂浮的执念,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收回,而是低声道:“阿福,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替命之术会被列为禁术了。”
“人类是一种和飞蛾一样愚蠢的动物,总是会为了那点温暖奋不顾身,哪怕会烧掉自己的全部。”
阿福舔了舔爪子,不屑地说道。
裴彦收回执念,没有反驳。
“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我们还有帐要算呢。”
娇媚的笑声自裴彦身后响起,那是罗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