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凉，烛火温热。

在冷与暖的交织之中，案桌上的一盆兰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尤其是最中间那两朵背对背盛开的兰花，在光影中显得煞是好看。

这正是兰素馨的本体，郑秋将其带回来后，一直摆放在房间之中，虽然没怎么照顾，但是在数日的时间里，已经恢复得完好如初。

郑秋的目光从上面移开，手中画笔挥动，只是寥寥数笔，一株兰草便跃然纸上。

“仅半天时间，主公的画技便有了明显的进步，看似花草，却已经有了人的灵魂，如同少女一般柔美娇弱。”钟馗一边调和颜料，一边开口夸赞。

郑秋挑了挑眉梢，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作画的时候脑海中总会想起兰素馨和江靖秧？”

也不是外人，他自然没有什么避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钟馗哈哈大笑，“属下并不擅长画道，仅能够说说自己的主观想法，或许这就是一条正确的路也说不定。”

“既然说不清楚，那就换个话题，你说，江大小姐她，对我……”

“捉妖的事钟馗一马当先，可这个问题，主公实在是为难属下了，女儿家的心思，俺可看不明白，硬要说的话，我觉得她对主公的好感的确是比别人多不少的。”

“是啊！讨教还是要找专业的人。”

郑秋应了一声，重新铺开一张大纸，提笔埋头，一个人物的轮廓在画卷上缓缓出现。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翁，手中拎着一个大布袋，脸上地皱纹书写出几个大字，和蔼慈祥。

随着郑秋落笔，画面上金光大盛，老翁弯着腰从里面走出，颔首微笑，眼睛都眯成了两条小缝。

“老头子我无名无姓，二位称我为月老即可。”

月老打了个招呼，眼睛突然睁大，一脸惊讶地盯着郑秋道：“哇！小先生，老头子我看你春风满面，华光正盛，这是妥妥的桃花运啊！”

这模样，多少像个骗子。

自信一点，可以把多少去了。

但毕竟是自己召唤出来的，郑秋直接问道：“那这运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急哈！待老头子我帮你看看。”

月老解开手中的袋子，直接把底往上一提，里面的东西顿时叮叮咣咣地倒了一地。

这是一堆小木人，粗略一看，约莫百十来个，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地红线。

钟馗看见，突然虎躯一震，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或是主仆之间的感应，让原本在桌边趴着睡觉的白虎都突然暴躁了起来。

伏魔帝君钟馗竟然有密集恐惧症？

郑秋心头一震，直接起身想要帮着月老开始收拾，结果却被月老拦住。

“千万别动！会乱的。”

“嗯？”郑秋怔在原地，“月老，还有什么能比你这样弄更乱的吗？”

“唉！可不能这么说，这些小木人和红线都代表了姻缘，你别看它乱，但这就是最合理的样子，你若是强行一动，那才叫真正地乱了呢！若非小先生对老头子我有再造之恩，岂能将这宝物拿出来哩！我这就看看你的桃花究竟是好是坏，切莫心焦，切莫心焦啊！”

月老护着地上的东西，随手捡起了其中的一个小木人，朝着郑秋一抓，然后向小木人头上一按，似乎在冥冥之中把郑秋身上的什么东西赋予了小木人。

郑秋倒是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隐隐猜测那小木人从某种程度上和自己产生了联系。

然后，他就看到小木人身上原本存在的红线缓缓消失，与此同时，地上的一堆小木人也发生变化，身上的红线要么消失，要么缩短，倒是还有那么几根，反而开始变长。

月老看着这种变化，眉头在不经意间皱起，“小先生的姻缘着实奇怪！”

“此话何解？”

“你看啊！”月老指着手中那个光秃秃的小木人，解释道：“红线代表缘分，小木人则代表有缘人，现在这个小木人所代表的就是小先生，上面有没有主动生出的红线，这种情形，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小先生心若磐石，不会产生任何的情情爱爱，已经到了断情绝欲的地步。”

“绝对不可能是这种情况，我又不是太监，怎么能没有正常的感情？”郑秋一脸认真地否认。

“不急，还有其二，就是小先生心若蜂蝶，如同采蜜一般，见一个喜欢一个，但仅仅是短暂的心动，事后便会忘得一干二净，只有露水，没有姻缘！”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一凝，只有郑秋连忙摇头，嗤之以鼻。

“月老，你是不是老眼昏花，给看错了，你仔细看看，我哪里像这种人了？”

“这……至少姻缘盘上显示出来的结果就是如此！”月老低了低头，又补充道：“不过这姻缘盘的显示并不完全，姻缘依天定，却也靠人为，有些姻缘羁绊数世，天地不改，有些姻缘眼见即成，鬼神莫测，前者姻缘盘上可见，后者姻缘盘上难寻。”

“那就对了，我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月老你帮我看看，江大小姐和我之间是什么情况。”

月老在地上扫了一眼，回答道：“江大小姐的确对小先生心生情意，日后更是会情根深种，然而，此段姻缘虚有其表，实际上根基早已经崩溃，形同无根浮萍，注定是一段孽缘。”

“孽缘？”

郑秋轻笑一声，似不屑，似认同，似放松，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也好，明日离开江家，便再也不来！”

声音在房间中回荡，少顷，他抬起胳膊，激发了腕上的手链。

手链上光芒闪动，一个镜面大小的水幕浮空出现，里面是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巧笑嫣然。

“嘻嘻，夫君果然没有把人家的定情信物给扔了，之前还心有担心，没想到这么快就想起我了！”

“护道之恩，岂敢忘怀？你这般称呼于我，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实在是汗颜。”

“夫君说得是，人家本是千年前一位大儒打造的玉石琵琶，被赠送于歌姬手中，经数百载的流转，修成人形，习得功法，外人都称呼我为圣阴鬼母，但是夫君可不要这么叫，可以唤人家的名字，乐五音。”

“五音，很好听的名字！现在我有些事想要拜托你，可行？”

“夫君尽管交代，人家必然全力施为！”

“之前有一个叫‘天外天’的组织，其中的‘人外人’当街袭杀于我，事情复杂，五音你帮我尽快查探一番。”

“没问题，何人敢谋害夫君，本座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夫君放心，短则一两日，长则五六天，定有一个结果！”

“好，那就辛苦了，你多保重！”

“多谢夫君关心！”

二人相视一笑，郑秋匆忙切断了手链与圣阴鬼母的联系，转身满脸苦涩地问道：“月老，你看看，我和这女人之间就究竟是什么孽缘？”

月老在小木人堆里看了半天，弱弱地说道：“现在还看不出来好坏，有缘无缘都说不定。”

“最好无缘！”

郑秋嘀咕了一声，继续埋头练习画画。

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月老把自己的姻缘盘收回袋子之后，看着桌上的那盆兰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久久都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