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雪上霜偶有发现(1 / 1)蝉鸣无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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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德堂是王家的祖宅,具体点说本就是王宏家的,土改时归了公。

废弃已经六七年了,里面根本就没人,就是塌了也不会有人员伤亡。王宏也就懒得着急了。

不过,既然出了门,身上也湿透了,干脆去看看也好。毕竟那曾经是爷爷成亲时的地方,还是王家曾经辉煌和荣耀的象征。

前一世,这时候的王宏在牌局上,事后也没人提起,王宏跟富平叔外出打工,再后来那里直接就成了废墟,都不曾记得慎德堂的样式。

慎德堂是座两进的院子,可惜,王宏看到的第一道大门已经破败到看不出原样了。

第一进院子更是狼藉一片,真不知道老爸准备怎样借住。

过了垂花门,有十来个人,都是两委的干部,还有三两个王家本家,都站在东厢房门口,看着堂屋顶一块一块的往下掉,即便是在大雨天,依旧灰土飞扬。

王宏看了看,西厢房早已经塌了,东厢房就剩下半拉屋顶。就是东西厢房靠近堂屋的耳房还完整。

王宏的到来,也就是让人看一眼而已,并没有多少人奇怪,就是老爸的脸色难看。

堂屋的顶已经塌个差不多了,就剩下孤零零的四面墙。

“赵平,你去召集劳力出工吧,别等雨停,等雨停都沤烂了。”

“富庆,你守着登记一下,看看有多少损失,能抢出多少算多少,最后折算个价,完了一事一议吧······”

支书的声音参杂在雨声中,就像滴落在王宏心上,也看到了老爸的脸色更阴沉了,眉头皱的都挤成疙瘩了······一事一议,又多一项费用。

“支书,干脆咱们先看看吧,别召集起劳力来最后翻出来都是垃圾。”

赵平也是支委之一。

王宏陪着老爸,把东耳房的门板卸下,随便找了一块瓦片,在门板上写下了犁、耧、耙、风车、平车等,准备在下面用正字记录数量。

剩下的人都冒着雨去了堂屋。

父子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王宏也知道,原本老爸说的借住没希望了,自己还是逃不掉退学或者休学的命,不知道怎样开口宽慰,就没有说话。

王富庆刚刚说过的话,就这样在意外面前废掉了,不想在儿子面前变卦,或者说不知道怎样跟儿子开口,不想说话。

父子俩就蹲在东耳房的门口,看着淋雨在堂屋翻找的众人。

“爸,您坐这。”

王宏把作为雨衣的编织袋翻过来,搬来几块砖,垫下面,招呼老爸坐下。

王富庆扭头看了看,满眼的愧疚,没言语,顺从的坐下了。

王宏不知道怎样开口安慰老爸,就打量着耳房:“爸,这都是些啥?怎么全是碎瓷片?”

转移一下话题,让老爸不至于跟儿子愧疚。

“哦,这是当年破四旧时的库房,各家收缴上来的破碗烂碟都堆在这里。”

“原来堆了一屋子,后来,谁家没碗了,就会来这里踅摸拿回去用。”

王富庆回了话却没有扭头,看着堂屋里那些忙碌的人,希望能多抢出些农具来,一事一议的均摊费用不要太多了,家里实在是有点揭不开锅了。

也是无聊,王宏捡起一块碎片,拿在手里搓了搓,瓷片的本色就显现了······有款,是一个大字。

王宏突然就心跳的快了。

原本王宏就是一个爱好广泛的人,算是广而不精的一类人,什么也懂,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除了本专业,却没有一项精通的。

当年就闲着没事会去市里的古玩市场转悠,甚至跟有些掌柜的都是朋友,却从来不曾出手过,顶多了玩玩葫芦和核桃。

看到这个大字,王宏似乎看到了一种解决家里穷到让自己辍学困境的可能。

“扒拉啥呀!”

门口传来的声音,吓得王宏差点把手里的碎片丢出去,都想解释:随便看看,没扒拉啥。

“都砸烂了,翻出来也都是碎渣渣!”

紧接着的声音让他明白,这是去堂屋忙乎的人回来了。

都回来了,挤在这不大的耳房里,王宏听到一声一声的咯吱声,有点心疼,就尽力站定,避免有人再往深处挤。

“富庆,看来确实是没全活家伙什了,不行就按账本上的合计吧!”

王富庆的脸色更难看了:“那我随后汇总一下。”

“两委的都在,干脆一起去商量商量吧。”

王富庆只是看了王宏一眼,并没有要求儿子做什么,就跟随村委的人都走了。

偌大的慎德堂,就剩下王宏一个人了。

掰断窗棱,王宏做了两三个趁手的家伙什,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刨,没一阵,王宏就沉浸在这种干活的境界中了,就像当初主刀一台手术一样。

翻出来不少碎瓷片,都快天黑了,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全活的碗碟,都是碎片。

不急,王宏一点都不急。先把有款的碎瓷片拼了一下:大明宣德年制。

这还不是假货充塞古玩市场的年代,这是九十年代初,还是出现在破四旧的库房里,出现了正儿八经的官窑款······

耳房采光不好,又是阴雨天,此时的能见度很低了,从午休醒来,一通忙乎,王宏估摸着有六七点了。

屋子里一堆泥土、灰尘和瓷片,天黑以前肯定是清理不出来。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幸运的找到完整的瓷器,王宏还是决定把这一堆清理完,或许就是改变当下状况的机会。

披着污泥沾染的简易雨披回了家,堂屋出檐下油毡纸和塑料布凑合起来厨房,大姐正在做着晚饭。

“小弟回来了?爸说你全身都淋透了,给你熬了生姜红糖水,快喝了。”

生姜红糖水在火边温着,王琴拦下要进屋的王宏。

“大姐,这是数伏天,用不着。”

“喝了吧,别让爸妈骂我。”

确实,王琴是女儿,王宏是儿子,只要是姐弟俩有交集,出现爹妈不满意的结果,挨骂的总是当姐的。

想起曾经一辈子都疼自己的姐姐,王宏没执拗,端起碗一口就灌下去了。

“姐,咱爸回来了?”

“嗯,回来了。”

说着,还仰一下身,透过纸卷的门帘朝屋里看了看:“小弟,一定别退学!家里会想办法的,我和二妹也会想办法的。”

王宏有点心酸。

当年大姐二姐也是这样劝的,可自己憋着一股劲,根本没听劝。

进了屋,老爸还坐在他自己打的矮凳上,还在一口一口的抽小烟儿。

“支书说了,这次的一事一议咱家不出钱,等收拾出慎德堂来,我负责尽可能的修缮一下农具,很可能还能兑一些欠大队的钱。”

“你富平叔答应先给我三个月工钱,能够你学费了。老大老二也一起跟你富平叔出工……”

“爸……”

大姐二十一了,二姐十九岁,初中毕业辍学,平常在村里小学代课,村里给三十块补贴。跟着副业队出工,除了搬砖还能干啥?王宏心里特憋闷。

想坚决的退学,又对慎德堂耳房抱有一丝希望,怕说出来的话被自己反转了。

“啥也别说,想都别想退学!”

王富庆又磕烟锅,磕在鞋底上的声音很大。

晚饭是一家人各自端个碗在堂屋吃的,曾经很多时候,这时候家里人都会闲聊,有时候老爸也教育人。

今天,或者说从爷爷生病开始,家里吃饭就纯粹是吃饭了。

“爸,慎德堂是什么时候建的?”王宏找话,想让家庭气氛轻松点。

“六七百年了。明正统年间,王家的先祖中过进士,做过知府,后来在兵部侍郎的任上,死在土木堡了。”

“当年咱们县归宣大府,先祖跟那个太监王振算乡党。土木堡之变后,虽然朝廷没有株连王家,也没有照顾。”

“再后来,王家人最高的也就做过县衙的主薄,以及其他的吏员,虽然一直遵循耕读传家,却再也没有出过朝官,一直到你爷爷这一辈,我这辈。”

“共和之前,我们这辈还按照家谱起名,后来族谱破四旧了,后面就乱了……”

“宏儿,这个学,说什么都不能退,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你也得考大学!”

说到后面,老爸再一次扯到了是不是退学的问题上……似乎王宏挑开这个话题,进一步坚定了家里人不让退学的决心。

祖上的荣光,仿佛需要王宏来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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