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还是会清理慎德堂,这让王宏有点着急了。
好在从老爸那儿听到,村两委首先要对一事一议增加费用的事广而告之,这需要三五七天。
一大早,老爸就出门了,挨家挨户去说服村里增加费用的缘由。大姐二姐知道了自己要去搬砖,也先去富平叔家里问话了。
校服昨晚被大姐洗了,王宏找了件老爸民兵训练时的劳动服,虽然有些旧的掉色了,没那么多讲究,将就能穿。
早早的就去了慎德堂。
雨还下着,小了些,慎德堂破破烂烂的矗立着,没人关顾,正房已经塌无可塌,耳房依旧坚强。
这种环境特别适合王宏此时的心境,做的很认真,也很详细,说不清是为了找完整的瓷器,还是用这种重复的劳作来平缓自己的心情。
几乎是机械的在重复,完全没有希望就在眼下的激动。
一上午,王宏清理了有三分之一,依旧没有一件完整件,只不过瓷片大了些。
中午回家吃饭,大姐二姐都挤在狭小的厨房,看到王宏回来,强挤出一点笑脸来。
很明显,从富平叔那里获得的信息让姐姐们没法开心。
老爸没回来,吃饭的气氛依旧沉重,老妈也知道女孩子跟副业队出工是怎样的境况。
这气氛,让王宏无心午休,草草填了肚子,随意的打声招呼就出门了。
脑子里一直想着姐姐勉强的笑容,王宏下午有点着急了,不再慢条斯理的一点一点清理,动作有些粗糙。
“咣当…咔嚓…”
王宏蹲下,发现自己粗暴的动作直接碎了一个小碗,棕色的,应该是听说过的釉里红。
裂口是新茬,就像呲牙笑话王宏……很想甩自己一耳光。
灰尘和瓷片的垃圾堆,眼看就要见底了,若这是这堆破烂里唯一的完整物件,王宏就是自己把改变现状的希望打破了。
再不敢粗鲁,再次调整心态,就像看到过的考古一样,开始一点一点的清理。
很庆幸,这不是唯一的完整件。
在耳房夹角,也就是垃圾堆的最里面,王宏看到了一摞,十多个摞在一起的蓝花小碗,三五个叠在一起的蓝花碟子……这应该是就是所谓的青花瓷吧?
强忍着激动,平静心情,开始一个一个的清理。
即便是在夹角这相对安全的位置,依然是破碎的多。
王宏得到了四个完整的蓝花瓷碗,三个有款,大明宣德年制,一个没款。
两个碟子,都有宣德款。
用劳动服包裹住,避免磕碰,编织袋的雨披罩着二股巾背心,就这样回去了。
当晚,大姐没有再洗劳动服,爸妈似乎也没有看见劳动服上的污泥,也没人注意劳动服的潮湿。
王宏早上起床后,老爸已经不在家了。
“妈,我想去趟学校,找老师问问学费能不能缓缓。”
“嗯?嗯,不行别强求。”
老妈似乎也没多大谈兴,丢给王宏两块钱,姐姐都没参言。感觉有事瞒着,不想让自己知道。
雨停了,王宏还带着编织袋,团吧在一起,家人也没有注意。
步行到镇上,坐班车到县里,王宏没有在县城停留,直接坐上了市里的班车。
中途就吃了一根冰棍,两块钱没了。
半前晌,王宏到了市里。
一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本来该很熟悉,偏偏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还好,街道走向并没有多大差异。
站在还没有形成规模的文化大街,王宏找到了自己熟悉的瓷来坊。
另一个世界,王宏在二十年后开始对古玩感兴趣,认识了瓷来坊的掌柜吕正明,一个更像文化人的古玩商人。
性情相投,慢慢的成为了朋友,也知道了吕正明在九零年,也就是去年就开了瓷来坊。
基于对吕正明的认可和了解,王宏决定直接找他。
瓷来坊门头不是曾经熟悉的门头,就连招牌的字体都不同。
带着疑惑,王宏走进了瓷来坊:“我找吕老板……”
“吕老板?我们这没有吕老板。敢问大兄弟有什么事?”
没有吕老板?王宏有点懵。他清楚的记得,吕正明跟他说过,是九零年开的店,甚至王宏还见到过他积攒的营业执照副本复印件,确实是九零年。
王宏退出店门,看了看门牌号,可以确定,就是自己熟悉的瓷来坊,三十年不曾变更地址,因为房子就是吕正明的。
“你们这商铺是不是你们老板自己的?”
王宏又一次进店,开口就这样唐突的问了,也是事情有点出乎意料,让王宏捉急了。
“呵呵,大兄弟,你到底有什么事吧?”
因为吕正明的关系,瓷来坊的伙计也都平和。
伙计没有在意王宏的唐突,让王宏更疑惑了。
“大兄弟,商铺是我的,可我不姓吕。”
顺着声音,王宏看到从里间走出来一人,就一眼,王宏就确定,他就是吕正明,是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吕正明。
“您不姓吕?”
“鄙人姓姬,姬正明。”
怎么会是这样?王宏彻底懵了。人就是那个人,名字也还是那个名字,偏偏姓氏变了。
这一刻,王宏几乎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可自己被穿越之前的当天,还跟吕正明一起喝茶的,也就十来天的事,不可能记错的。
王宏强压下自己的疑惑:“姬老板,您店里收东西吗?”
来都来了,名字又一样,王宏还是想试试,关键是此人给王宏的感觉似曾相识。
找任何一家店出手,都是陌生人,不管姓姬还是姓吕,那种感觉是相同的。
“哦,大兄弟有物件?来,到里边说。”
嗯,还是那般的平和,那般的温润如玉。
王宏知道古玩行的一些规矩,把咯吱窝夹着的编织袋打开,一层一层,将两只碗一个碟子放在茶几上。
“行里人?”
姬正明没有先动,而是看了王宏的动作后问了一句。王宏没搭话,这才拿着小碗看。
“工地里刨出来的?”
污泥沾染的劳动服,看一眼就知道是做小工的。
“不是,家里的,我还是学生。”
古玩行里没有真话,尽管王宏说的是实话。
姬正明疑惑的看了看王宏,倒也没纠结,从物件来判断,确实不是生坑货,不是挖人祖坟刨出来的。
“这一只有些冲口,我最多出八千,完整的那只我出一万,碟子给七千,你看这价格是否满意?”
王宏摆放碗碟的手法以及滴水不漏的回话,让姬正明有些捉不准是不是行里人,或者半把刀,出的价算虽然不是行里价,也比平常收货的价格高了点。
物件绝对是到代的真物件,明宣德青花缠枝碗,官窑,就是这个价入手,依旧赚头很大。
对于这一点,王宏也是清楚的,知道人家赚头大,基于原本的记忆,认可这人的为人,自己又是急需钱,就没有还价。
在等待姬正明派人到银行取钱的功夫,姬正明叫了饭,陪着王宏一块吃。
别看个头挺大,十五六岁的面相不是劳动服有些污泥就能遮掩的,哪怕长得相当俊,在姬正明眼里,王宏依然是个孩子。
“大兄弟,钱不少,你带着回家不安全······”姬正明看王宏还是没有搭茬,就继续往下说:“这物件确实不是坟里刨的,却是放置很久,没人关顾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
“你先别拒绝。你自己带着钱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如果还有其他物件,不管成不成,我给你凑够三万的整数,有其他物件了我按价收,都给你抽水。”
王宏唏哩呼噜的吃饭,还是没回应。虽然受曾经的印象影响,姬正明即便再是个实诚人,也脱不开商人的脾性。实诚,是他坑蒙拐骗的时候少,同样他也有商人的灵活和眼光。
这时代,乡下还没有套路,还没有设门槛让城里古玩商人钻,乡下还是古玩行里的淘金地。
姬正明确定这后生能拿来两只碗一个碟子,就应该还有很多。
“碎瓷片你要不?”
“真的有?”姬正明惊讶的声音都高了。
“村里破四旧收缴上来的,堆在库房里很多年了,完好的就这,其他的都是碎片。”
王宏吃饱了,抹了一把嘴就把实情说了。
心里也想着,若是那些碎瓷片值钱,怎样可以说服酸腐执拗的老爸,也赚俩钱,让家里还清饥荒,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
自己也能踏实的去专注学业,不枉重活这一次。
“你是说碎瓷片都还在原地?就是碎瓷片本来就是完整瓷器碎在当场了?”
“嗯,确实是这样。”
“村里人经常从那里拿碗碟用?”
“长辈是这样说的。”
“好!大兄弟,我另外再给你两千,我也不撇开你去收货,你把你说的那些碎瓷片给我送来如何?”
姬正明已经确定,这后生的村子不简单。
“姬老板,说说这事怎么操作吧。”
“碎片大小,是否带花纹,是否有款,是那种器型的碎片等等,都无法确定,这个价钱不好定死。不过,大兄弟,只要是跟你这三件同时期的碎瓷片,少说一片也值个五毛八毛的。”
“若是你带来的碎片能凑成完整器,看器型,看款,看到代情况,一件我出价不少于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