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在周六公布,学校也不希望引起大的动荡。决定周六上午公布成绩,下午分班,周日直接放秋假。
当然,不会是因为王宏单个学生大幅度窜升才这样考虑,这一次,交报名费并进入前一百的同学七人,不是王宏一个。而学校这样考虑,是为整个高二年级的学生稳定。
而且,这一次,学校没有再张榜公布。
周六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向瑞立拿着一沓纸进了教室,同学们也想到了这是要公布成绩。
整个班都翘首以盼,甚至都不怎么关心自己的成绩,都想知道,这段时间一直耍风头的王宏,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关思凌,班级第一,年级第二······”
“王宏,班级第二,年级第五······”
根本就不给向瑞立继续宣布的空档,顿时,整个班级全炸了。
对王宏最为熟悉的刘斌,直接扭头,眼睛圆溜溜的瞪着最后一排的王宏,张着嘴,似乎想喊什么,一副难以置信。
“早知道我也该多抄一些的!”
身旁有人如是说,刘斌不依了:“哼!如果你参加了甲类试卷的考试,就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无知!如果能在这次甲类考试中抄别人的,你高考都能抄一个重本上大学!”
“他原来排名三十七!”
“就是,从三十七,别说一周,就算半个学期,能直接上升到全班第二,说出来谁信?”
“或许人家是真的考出来的······”
关思凌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也扭着头,看着那个这时候依旧一脸平静,坦然看着讲台的王宏,心里是五味杂陈。
她很清楚,这次考试根本就不存在抄别人的可能,也就是说,王宏真的是靠自己考到了年级第五。他是怎样做到的?
王宏并不是真的如脸上的表情那般平静,在向瑞立念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间,王宏脑子也有一刹那的宕机,下一刻,他相信了,自己真的做成了,做到了!
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足可以让父母对这次更换文科的变故放心了,或许甚至可以跟父母谈谈租一个房子的想法······二十多人的大宿舍,确实不是一个学习的环境。
至于教室里的议论声,王宏一点都不在意,这应该算是羡慕嫉妒恨吧?当自己一直保持甚至再次提升后,让这些说闲话的连背影都看不到,他们也就没有说闲话的兴致了,连嫉妒都不会有,只剩下羡慕了。
或许某一天,他们也会向自己的生活圈子吹嘘,自己曾经有这样一位牛掰的同学。
到那时,自己将会是他们吹嘘的资本。
“啪啪啪!”
黑板擦敲击着讲桌,向瑞立这一次没有等着躁动平静,而是主动的喊停了这种骚动。
“同学们,自己没有尝试去努力,也就没有让人羡慕的回报,这时候再怀疑他人努力后所取的成绩,这已经是心胸和品格的问题了。”
“你的怀疑,并不是真正的不相信这次考试的严格和公正,而是对自我的怀疑和否定,不敢相信王宏同学的成绩提升,是因为你们自觉自己做不到,或者没有去做。”
“这样的心态,还可以怀疑他人吗?是否更需要的是自省?”
“这一次,交报名费参考的同学九人,有七人考进了前一百名。我不是希望你们知事不可为而为之,而是你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可以,而是直接定义自己做不到!”
“对于有些同学,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请你们记住,努力不一定会如所愿,但是,不努力肯定不会有任何回报!”
向瑞立没有继续留在教室,给同学们留足了时间,平复王宏带给的惊吓也好,还是平复自己的心情也罢。
最后,由关思凌带着班干部组织分班,并通知放秋假事宜。
王宏这一次到车站找了富贵叔,把宿舍里的所有个人物品全部搬走了。
因为这次考试的窜升,似乎宿舍里让王宏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说不出来是敬而远之,还是耻与为伍······是舍友不屑跟王宏为伍。
况且,王宏也确实不想继续住宿了,为一年半后的高考,重活一次不再重复原本的遗憾,王宏准备说服父母,到外面租个房子。
进了院门,富贵叔还帮着提溜行李。老妈一见王宏带着全部行李回来,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艰难的站起身:“宏儿,这······这是咋了?”
“放秋假呀。”
“放秋假你为啥把东西都搬回来了?”
“妈,我不想住宿了。”
富贵叔没注意到秀莲嫂子的表情,抱着箱子往里走。这时候,王富庆也赶回来了,知道儿子今天放秋假。
“考的怎样?”
“第五。”
王富庆有点不怎么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不好意思带着怀疑追问,就换了一个方式:“班级?”
“不是,是年级,全年级文科班的第五。”
刚才那种绷紧的表情,瞬时就在王富庆的脸上绽开了,带着皱纹,就像盛开的花。
“富庆哥,咱老王家这次肯定能出个高材生!”
王富贵也听到了,由衷的高兴。
连着两天,全家人都处于一种兴奋,或者是亢奋的状态,对王宏成绩的亢奋,王宏都没机会跟父母再次提起租房子的事。
春乱秋忙,放秋假就是为秋天这个丰收的繁忙,王宏家全家农户,十几亩地,大多数种的都是秋粮。
在农忙问题上,什么都会是闲事,甚至不接受反驳,一张口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特别是王宏有这样的成绩基础,学习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更别说什么外出租房子的事。
王宏很知趣的暂时搁置了。
于是,第三天,王宏就开始了作为一个农家子该有的秋天生活。
一天都没有闲过,也没有时间说闲事,全家人都在为这十几亩地忙碌着。
收谷子的早上,迎着晨风,映着朝阳,在幸福的田野上劳作,看着一垄垄金黄的谷子在自己手里躺平,感觉也不错。
就是躬身弯腰的动作,对于一家子大个子有点艰苦。
也就到前半晌,就差不多割倒了。老爸回村里的打谷场张罗轱辘,还得去邻村借风车,准备今天一天把谷子收进仓。
自从上了高中,当王宏的身高超过一米七五后,驾驭平车往家里拉谷子的事就归他了。
现在虽然没有量过,一米八是肯定超了,驾驭平车更是游刃有余。
双手扶车辕,一根粗布的背带斜跨在肩膀上,遇到下坡耍一下凌波微步,遇到上坡就撅着腚,吭哧吭哧的驮,遇到平路,二姐就抓几根谷秸,一下一下抽打着,嘴里还喊着“驾···驾···吁···吁”仿佛她赶了一手好牲口。
记忆中这活一直都是苦难,今天王宏的心却像谷穗一般金黄舒畅,甚至大姐二姐偷偷的在后面爬上车,王宏也心甘情愿的驮着,乐呵呵的做个快乐的牲口。
“妈,最后一车了,别再捡了,一起回吧!”
王宏把最后一捆扎好,丢在平车上,没有搭理二姐甩绑绳逗弄,朝地头的老妈喊。姐弟三人往家里拉,老妈就在地里捡,一穗谷穗都心疼的紧。
“哦,大丫头,你爸的镰刀你找到了吧?”
“放车上了。”
大姐一边往平车跟前走,一边搓着小麻子,随口吹一下,就那样把生麻子丢嘴里嚼吧。
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够。
地岸边拐过去就是一个下坡,王宏每次都会趁下坡耍一下凌波微步,然后再一个冲锋,能将凌波微步延续很长一段路。
大热天的路上也没人,没什么危险,姐姐陪着老妈,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这一次······
当王宏扭过去车辕,车轮已经处于下坡,并开始依仗惯性下冲时,却看见路口一个穿着碎花针织长裙的女孩子,正低着头扒拉车链子。
“快让开!”
王宏大喊一声,直接跳了一下,让平车的后面拖住地,在身体落下的一瞬间,两只手高举,使劲拖起车辕,尽量加大车尾的摩擦力,以起到刹车的作用。
车速还是很快!而那个女孩听到喊声,只是扭过头,愣愣的看着王宏。
乡间的小道真心不宽,若是不需要拐弯,或许冲下去能闪过那个发愣的女娃,可现实是,只要王宏不管不顾的冲下去,那女孩绝对逃脱不了落下饮马河的遭遇。
真心不能冲下去。
王宏人高马大,身高臂长,有一把子力气,身子后倾,不停的倒换着举起车辕的位置,一点一点的后移,尽量让自己把车辕撑起,加大车尾的摩擦力。
“小弟,怎么了?”
估计是看到平车快翘翻了,大姐在后面着急的喊,应该老妈已经在疯狂的往前跑了。
速度稍微减慢了,可照目前的速度,似乎依然避不开还在发呆的女娃子。
关思凌不是发呆,也不是发愣,只是在这时间,这地点,看到一个这样的王宏,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这算是只是当时已惘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