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让张重九扔掉了烟,孔雀让他捡起了酒,杜迎春又让他迷糊了爱情。
一个人如此活着,不抽烟,只喝酒,并且整日的醉着,也不想女人,那么活着和死了也就没有了什么分别。
张重九现在就是这样,他现在活着和死了已经没有了区别,他每天都在忧伤,怀念和醉醺醺中度过。
如果你的命格也是天煞孤星命,估计你也会变成像他这样,变成一个忧伤的人。
忧伤的人,无论醉没醉,让人看去,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好忧伤。不是他的眼,也不是他的脸,而是这个人的整个气息。
有时,他也会想起报仇,那时他是清醒的,可是时间越长,他觉得成功的机会越小。
没有了年前那时的急切。因为他醉着的时候太多。
李大个子犹豫着给张重九把酒壶灌满劝道:“九公,你别嫌我磨叨,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实在不想看着你整日的消沉下去,老夫人她们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吧。还请九公振作。”
张重九红着脸,怒着眼,脸上的蜈蚣疤痕也跟着红起来。
“你不想跟着我,你就走,还有一年半,我给老娘守孝三年,三年满了,就是我给她们的报仇之日。”他此时嘴里的报仇更多有托词的意味。。
李大个子也不着急,这话张重九也不是说过一次两次,只要一清醒过来,就会道歉,可是清醒的日子实在又少。
“九公又说这话,我是不会走的,我走了,连个给你倒酒的人都没有。”
张重九嘿嘿一笑:“你不老实,嘿嘿嘿,你让我不喝酒,还一直给我倒酒,你倒了酒,我不喝,你不是很没面子。”
李大个子听张重九如此说,脸上有些尴尬,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支支吾吾半天,红着脸说:“我答应跟着九公,就要万事应承着,九公让我倒酒,我不倒,是不听九公的话,不听九公的话,就是陷我与不义,我看着九公发醉,心里不忍,此等事,不劝又是不仁,陷我与不仁不义的事,我万万是做不到。”
张重九笑道:“你这兄弟看来我是不得不交下了,好痛快,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李大个子摇头道:“我还是不喝了,凤凰山可不需要两个酒鬼。”
张重九哈哈哈大笑,他没想到李大个子是个如此有趣的人,他也把酒壶放下,不再继续喝酒。
“大个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把仇给报了?”
“哎,九公,哪里还有什么仇人了?蒋老二死了,杨童林死了,仇已经报了。”
张重九抽出怀里的刀,明亮的刀,明亮的刀身,就像他此时明亮的心,仇真的都报了吗?
他虽然脑子醉醺醺,心里却明亮的很,杨童林是死了,老姐和他同归于尽了,可是又是谁把老娘和便宜姐夫吊死的,只要回忆起那个画面,张重九就恨不得挂在旗杆上的人是黄山,是那个一直想要称帝的人,那个自己一直把他当作兄弟的那个人。
张重九一想到黄山,心里就不痛快,大口地灌满酒,蜈蚣疤痕一红,生气的横刀一扫,十米外的石头应声而裂,接着轰隆的一声,一人环抱的大石块一分为二,上半截慢慢滚落山崖。
大个子知道张重九厉害,却不知道他已经能劈断壮石,不由的赞道:“九公的凤阳刀法又精进一步,恭喜九公,贺喜九公,九公神功盖世,将来定能纵横江湖。”
张重九把气撒出去,情绪恢复过来,酒也清醒不少,其实醉人的酒根本就没有,醉了,只是想醉而已。
张重九脸上又是冷冷的表情,李大个子夸奖他,他也当作一个笑话。神功怎么会那么轻易练成。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刀法是怎么回事。
练刀如炼心,心死如地狱,刀身上也跟着带上地狱的森冷的寒气,他觉得石头不是被砍断的,而是被冻断的。那是他冰冷的心冻断的。
他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喝醉了酒,所以他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他想砍断黄山的人头,就像要砍断那块石头那样急切。他知道,黄山的头好砍,难砍的是白甲军的盔甲。
张重九把刀当作镜子看里面的自己,一头乌糟糟的头发,一条横在额头至眉梢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乞丐。
他有些讨厌现在的自己,凤凰和孔雀都是爱体面的人,如果她们活着,决不允许他这个样子。
“大个子,给我弄点水,我要洗洗。”
李大个子见张重九今天竟然要洗脸,心里立马就高兴起来,自己的劝解看来终于起到作用了。
李大个子回身要走,张重九眉头一皱,冷眼看向山下,说道:“有人来了。”
李大个子也不在意,扭头看向上山的路,此时正是盛夏,绿树成荫,看不到来人的影子。
“九公,应该是给咱们送钱粮的吧,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张重九双眼冒光,他的六识告诉他,来人的杀气很浓,隐隐能够激起他的战意。
“不对。”
“不对?九公,我过去看看。”李大个子抬腿要走。
“别去。”张重九一把拉住李大个子:“会死人。”
李大个子浑身一哆嗦,慌乱的在院子里来回跑起来。
“你干什么?”张重九的酒劲去了不少。
“我,我在找我的刀,我忘记把它丢哪了。”李大个子说。
张重九突然一笑,心里没来由的一暖,李大个子跟在自己身边一年半,自己早把他当作了兄弟,当时让他回城里继续拉车,死活不愿意,怎样都要跟着,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自己的命格是注定孤独一生的。他却浑然不怕。这一年半的衣食无忧,倒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凤凰山上的人,是干什么的,土匪啊,打家劫舍的。
他丢了刀,也就丢了身份,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的刀烂成了什么样子。
张重九长长的伸个懒腰:“别找了,丢就丢了。”
李大个子听话的停下脚步,乖乖的站在张重九身后,张重九重新坐在摇椅上,晃着椅子,一上一下,眯着眼,酒却是没有继续喝。
李大个子像极了忠实的护卫,眼睛一直盯着路口。
每日叽叽喳喳的麻雀,此时出奇的没有了声音,滚滚的热浪似乎也凉了几分。
“来人很厉害。”张重九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