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宋锦音下完最后一个穴位，开口道。

抬头，对上亲爹的视线。

宋振兴垂下眼睛。

宋锦音知道他想什么，她顿了顿道，“爹，以前我们一家总是受欺负，我不明白，我们最勤快，最乖，为什么奶奶不喜欢。

奶奶永远只喜欢二叔一家，我死了一次就看清了，因为二叔他们巧言令色嘴巴利索。”

宋振兴下意识维护老太太，“音宝，你奶奶只是比较操心你二叔，说起来你奶奶也不容易，你爷爷年纪轻轻就去了……”

“爹，”宋锦音打断他的话，“我已经长大了，操心跟偏心分得清，奶奶是长辈自然要敬重，但是委屈求全是不对的。

你越是唯唯诺诺委曲求全，别人就会轻贱你看低你，欺负起来没有一点愧疚感。”

宋锦音灼灼盯着他，“爹从小到大，我娘还有我跟恒宝，受了多少欺负？你心里不清楚吗？”

宋振兴叹了口气，“到底是一家人。”

“所以你认为忍忍就过去了？为什么不是他们忍让？为什么是我们？”

宋锦音冷声道，咄咄逼人。

宋振兴哑口无言。

宋锦音收回视线，“爹，您打猎那么厉害，是为了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可是这些年娘亲过上好日子了吗？娘亲一直被奶奶跟二婶一家欺负。”

“爹知道奶奶脾气不好，但总归你奶奶不容易……”

“她不容易就可以欺负人？爹，你就是愚孝，”宋锦音厉声道。

宋振兴一震，被怼的说不话来。

“你任由奶奶欺负我娘，欺负我弟，欺负我，你只会心软求饶，你只会忍，只会让，让我们一直受委屈受欺负，”宋锦音眺望远方，“我死过一次，我不会那么软弱。

以后，谁若是欺负我爹我娘我弟，我不会放过他，”宋锦音幽幽看向亲爹宋振兴，“就算是奶奶，我也毫不客气。”

“音宝，你怎么说话的，”宋振兴急了。

不管怎么说，老太太可是长辈。

“孩子爹，你别吓着音宝，”杨氏上前把女儿护在身后。

她眼看湿润，多年的委屈如同开了闸的江河，她委屈道，“音宝长还不到十五，却晓得护着咱们，说起来，是为娘无能。”

杨氏小声抽泣。

宋振兴见不得眼泪，手足无措，“孩子娘，都是我的错，若是腿子没坏，你就不用那么辛苦。”

宋振兴永远只会怪自己。

宋锦音挑了挑眉，说了大半天，她白说了。

亲爹压根听不进去。

到底老太太洗脑的好，哪能那么快说改就改。

慢慢来吧。

“爹，咱们什么时候分家？”她问道。

“分家？”宋振兴想都没想过，他挠挠头，“你奶奶说了，一家人住一起才热闹，分家那是兄弟不和睦的人才干这种事，你奶奶老了，喜欢热热闹闹，咱不能伤她的心。”

宋锦音扯了扯唇。

这老太太精明的跟，她是舍不得当家做主的好处。

一张巧嘴可真会扯。

…………

老太太为人的确精明，除了在小儿子面前。

村上都安静了，小儿子宋振成才从外面回来。

“娘，有没有吃食，好饿，”宋振成直接去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单独住一旁，不大，里面有两间屋子，一间就寝，一间小堂屋。

老太太曹氏又怒又心疼的拿出今天买的糕点，“一整天不见人是不是又跟那帮人去赌钱了？”

“娘，您就少说两句行不？”天天叨这些，宋振成不耐烦道。

“你少跟他们一起，净带坏你，”老太太曹氏恨铁不成钢。

宋振成不高兴了，“他们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妇人家懂什么。”

“狗屁兄弟，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嫖赌，”老太太恨恨淬了一口。

“行了，我自有分寸，整天就知道啰啰嗦嗦，”宋振成拉下来。

老太太声音不自觉小了，“儿呀，娘是为你好，天天跟他们鬼混在一起，还不如上山打猎，那个才实在。”

老太太曹氏十分怀念有账进的日子。

宋振成瞪她一眼，“打猎那么危险，若是我跟大哥一样不幸掉陷阱残废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什么浑话，”老太太听不得死字，忍不住锤他。

“总之我干不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吃得了那种苦。”

这倒也是。

老太太叹了口气。

打猎真的太辛苦了。

“儿啊，你现在是不知道，咱家要掀不开锅了，田里那点收成，还不够上缴，家里又是八张嘴在吃饭，咱们现在是坐吃山空呀。”

老太太捶胸顿足，那是一个愁啊。

虽然她小箱子里又一百多两碎银。

可这是她的棺材本，她的命，花一个铜板，她心都要疼死。

宋振成撇撇嘴。

“娘，大哥打猎的钱不都是在你手里吗？”

他又不傻，以前隔三差五去集市卖野味，那收入可不少。

“哪里还有什么钱，你大哥都一个多月不干活了，”老太太拧眉道。

又不是手里没钱！

宋振成不耐烦，“娘，您若是想省粮食，那就把大哥分出去，反正他现在废了，也只会干吃饭。”

老太太一愣，对啊，她咋没想过这个。

这分了家，就少四张嘴吃饭了，还不用管宋荣恒读社学的粮食纸墨。

“万一你大哥以后腿子好了呢！”老太太想了想，又害怕这个决定做错了。

“怎么可能好？张叔都说了，他腿子只会越来越严重，以后恐怕都走不了路，再说他又不是我亲大哥，难不成咱们还养他一辈子吗？”

宋振成冷冷说道。

老太太忍不住又捶他，骂道，“你小声点，别让外人听到了。”

“哎……娘你别打了，疼，再说有什么好怕的，大哥现在都废了，就你事多。”

“总归让人知道不好，”老太太小声嘀咕。

这件事，就连宋振兴自个都不知道。

当年抚州干旱，颗粒无收，她跟丈夫来庆州投靠亲戚。

路上看到一个娃娃不知道谁扔下的，便带在身边养起来。

两公婆成亲五年，一直没有生养，想着有个人养老送终也好。

后面到了清水村，老头子靠自己打猎，便安定了下来。

日子过得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