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卿当众弹劾陛下的举动,在这些新第进士中,还是第一人。
她的殿试考完了
何慕卿顿时如释重负,无论成绩如何,她好像也不太在乎了,反而专心听起了其它进士的回答。
许佑汐陆续又提问了其它进士,但是像何慕卿一样选择弹劾天子的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新第进士们回答完毕,依次退出大殿,才轮到各个部门的官员进行综合讨论。
“陛下,臣觉得进士宫鹊,对于大乾律法的理解深刻,能力适合刑部。”
陈辉世憋不住,开始跟户部抢人了。
“这你得问问杜尚书是否愿意割爱?”许佑汐把难题抛给了杜致意。
陈辉世十分诚恳:“杜大人这宫鹊的表现您也看到了他在律法解读上非常有天赋的,这样的人放在户部反而会受到限制。”
“可以。”
“多谢杜大人理解。”
陈辉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杜致意这个人,也并非都是一无是处!
杜致意开口道:“户部向来任务繁重,既然陈尚书要走了一个人,可户部空缺的位置总要人补上来吧?陈尚书,杜某觉得礼科包进士和都察院刘进士挺好。”
好吧。
既然杜致意都提了,陈辉世刚刚坑了户部的人才,也自觉理亏,那不如帮他换个其它部门的进士过去补上空缺也算还人情。
“那不知道杜尚书更心仪哪一位呢?”
“还要选?不是都要吗?”
“”
呸!
妄图以一换二!
他杜致意可真不是个东西!
看着陈辉世脸色发青,许佑汐解围道:“杜大人,户部若是把人都要走了,其它部门也不好做了。”
“是,陛下,那臣再看看吧。”
经过杜致意这么一折腾,其它惦记户部进士的官员,也默契地不开口了。
“陛下,如此交换之后,吏部便多出一人。臣认为这批新第进士中,唯独进士何慕卿有弹劾陛下之魄力凭她的天赋来看,若能入六科、都察院此类部门,日后定能担任朝中言官之首。”
虞叹这番话看似在夸何慕卿,实则表达地是,他认为这个人的表现实在太过特立独行了,吏部不太想要。
姚大成下意识地皱眉,虞叹有点不识好歹了。
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站出来领人。
六科的几位官员听着心动,何慕卿虽然刚才表现激进了些,但怎么说都是进士中的第四名。他们六科品级不高,报名的进士本身就不多,抢人才也抢不过上面这些部门。
何慕卿若是被他们录取了,那摆明了是捡漏了啊!
容映冉眉头微动,朝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贺尚书低声道:“贺大人,何慕卿能力不错,若吏部不收”
贺尚书语气严厉:“休得胡说,你没听到那何慕卿刚才弹劾地是什么吗!还取消祭祀?让她来礼部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这话很有道理可容映冉却听得很不舒服虽然没有反驳,却明显陷入了沉默。
姚大成看了眼鲍长年。
哦他是指望不上了。
几位尚书竟然同时缄默了,谁都没开口要人。
许佑汐的目光在几位尚书身上来回徘徊,朝堂上的这些老家伙多敏锐,一般情况下,只要陛下表现出这种状态,十有八九是生气了。
可也没人招惹她啊!
朝堂上,知道陛下与何慕卿关系的不过寥寥几人,大理寺卿李尚云就是知情人之一。
“陛下,进士何慕卿才华出众,臣甚是欣赏其直言不讳地坦荡性格,既然虞尚书愿意割爱,是否可以将何进士归于大理寺?”
李尚云其实也觉得何慕卿未必适合大理寺,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替陛下解围。
大理寺?
许佑汐不确定何慕卿愿不愿意去那里,但从目前看来,唯独这个选择最为合适。
罢了。
既然六部都不愿意接纳何慕卿,那她便自己亲自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就将何慕卿档案调到大理寺。”许佑汐冷淡道,“无事便退朝吧。”
见到许佑汐这种状态,几位尚书哪还不理解陛下的意思?虞叹心里更是后悔极了,早知道陛下如此看重何慕卿,他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至于将她推出去。
许佑汐回到御书房,实在不解气:“周愧学,最近六部都在做什么?”
“陛下,据臣所知,工部近期没有多少任务。”
“没任务?朕也不说其它地方,上京周边的官道都铺好了吗!水泥厂是他们在管,柏油也炼出来了,是不是等着朕亲自过去修路!”
周愧学埋着头,根本不敢说话,上京才经历的雪灾,工部修路的计划之前都被打乱了啊。
“兵部在准备和明弥国谈判,就算了。”许佑汐低声道,“那礼部呢?”
“礼部的容侍郎同时筹备中学和上京大学两件事”周愧学被骂得莫名其妙,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礼部的其它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什么事情都是容映冉全靠容映冉一个人在干,是吧。”许佑汐看了眼周愧学,“给朕下旨,让容侍郎将手头任务一日内全部交接给贺流去办,朕有重要的任务需要容大人协助完成。”
“是,老奴遵旨。”
唉,贺尚书得倒霉了
“近期广州开始与海外邦国进行交易了,让刑部尚书陈辉世和都察院苗文正负责编写一部专门约束海外商人的律法,六月份前编写完成,至于大理寺事务繁忙,就只负责最后的总审核。”
“是。”
“户部最近都在忙什么,国库空成那样,都不想办法吗!要求户部今年的所有税收,具体到某地,收税量多少,国库收入多少必须细致到每一颗粮食。朕六月底前要看到今年记录。”
“是。”
陛下,竟然连户部都不放过了吗!
“至于吏部太闲了。既然官员考成法已经完善了,那朝中所有官员的政绩都应该有档案和分数了。告诉虞叹,朕六月底前,会抽查地方官员的考成法核算政绩的准确性。之前不是说,让地方公学创办率与公学的入学率算进地方官吏的政绩中,朕在检查考成法效果的时候,必须看到这个项目打分的体现。”
许佑汐接连下了好几道圣旨,把六部当中能力不错的官员,全调任到大乾各地巡抚半年到一年时间不等。
各个部门的官员,收到圣旨的时候,心态都崩了。
鲍首辅府邸的官员拜访率也空前的高,各个部门官员纷纷赶来,希望他能想办法劝说陛下不要如此激进。
早朝时,谏言地官员也不在少数,其中以礼部尚书贺流情绪最为激动,要知道礼部现在好几件大事在同时进行,几乎都是靠着容侍郎在主持大局,万一他走了,贺流觉得自己情绪随时得崩溃。
许佑汐格外淡定:“还有一两天,新上任的进士们就可以到各自的部门了,朕只调走了各个部门一两人,但是新上任的进士平均在五人上下,足够几位尚书大人使唤了。朝廷人手实在紧缺,爱卿们有什么困难都尽量自己克服下。”
因为许佑汐要求容映冉在一天内完成交接,所以他很多活都来不及自己干,就匆匆忙忙地交给了贺尚书。
他也是在交接过程中眼睁睁地看着贺尚书脸色由白到青,由青到紫,最后哀求道:“映冉啊,礼部不能少了你啊。”
要面子?
呵,现在清楚招揽点有能力的后辈又多重要了吧,容映冉实在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么大的一个礼部,离开了他,竟然连个可以办事的人都没有。
看着贺流这副模样,容映冉莫名解气,总不能老是他一个人遭这罪,不过他肯定不会表面上表现出来:“尚书大人,这是陛下的命令,咱们做臣子的也不好抗旨啊。”
看着贺流几乎崩溃的状态,容映冉感慨地进了宫,他觉得无论陛下这时候要给他分配多么难搞的任务,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陛下,臣”
还不等容映冉开口,许佑汐就打断了他:“容大人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朕给你放两个月的假期,你回家探望家乡长辈吧。”
“啊?”
“对外就说朕安排你去执行一项得要严格保密的任务去了,别露馅。”
容映冉很快便明白过来:“陛下,你这段时间,是故意在折腾六部尚书?”
“朕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容映冉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陛下,你不怕把贺尚书逼得太紧,他万一气得要告老还乡了,那礼部就麻烦了。”
“等贺流不干了,你刚好顶上去。”许佑汐放下笔,“无论是递告老还乡的折子,朕这次全部都批不仅批,朕还要发乾报,将奏折公开,告知天下的百姓。”
容映冉一时无言:“万一鲍首辅也生气不干了呢?”
“他能舍得鲍有今?”
许佑汐已经在培养莫侍柒了,等过几年她经验上来,再把人调到上京让她进内阁,也未必不如鲍长年。
容映冉轻叹,看来陛下这次突然发难,把所有后果都想好了:“陛下,那臣可就真得离京了。”
“走吧,你辛苦三年了,也该放假了。”
两天下来,整个早朝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就连没受到牵连的孟之谦都不敢轻易开口。
到了第三天,殿试成绩公布。
红纸黑字第一排尤其显眼。
殿试状元:何慕卿大理寺
皇榜一发,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朝廷今年的状元被分到了大理寺,这反而成了大理寺可以炫耀的资本了。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全朝上下基本都心里清楚,陛下就是偏爱今年唯一的那位女进士呢!
可能是因为对方也是女子,所以格外惺惺相惜了?
这就直接导致了,后来每年殿试结束后,各个部门都在争抢考中进士的女子。
何慕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分到了大理寺,她现在很懵,她对大理寺完全不了解啊。
她还有点担心大理寺的同僚会不会不接受她,结果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热情,而且眼神中还藏着不少感激???
感激什么?
何慕卿到大理寺任职的第二天,许佑汐主动找她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何慕卿跪下前,被许佑汐直接拉了起来。
“不用行礼,和从前一样相处便是,在外面你还是喊化名李思。”
“那,李,李思?”
现在让何慕卿这么叫人她已经开始有点不习惯了。
“嗯。”
“珮谣是不是在我前面就知道”
许佑汐看出了何慕卿想要问什么:“她没问我,鲍有今也不知道,暂时只有你知道这件事。”
何慕卿顿感任务深重:“我会保密的!”
“在大理寺感觉如何?”许佑汐关心道。
“挺好的,不过我看和我同一批考上进士的那些人,特别是进到六部里的现在都已经开始做事了,每天忙忙碌碌的,可我在大理寺每天就只能整理整理过去案件的资料什么的,我这种状态是不是不太正常?”
“”其实状态不正常的是他们吧。
当然,许佑汐没打算和何慕卿说得这么详细:“既然你最近在整理历年的案件,就没有什么收获吗?”
“能学到不少东西。”
“那这些朝廷地大案件去试着写文章,文章写好之后,让刘继业替你修改,后面你还是一切照常,跟着刘继业和苏怀和办乾报。”
“我行吗?”何慕卿受宠若惊,“可我连六部都没进”
“你先写起来,写得不好就让刘继业慢慢教。你现在顶多算是在大理寺挂个名字,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琢磨文字,写出高质量的文章。等后面我离开上京的时候,可能会把你带上,到时候,你有得是机会写文章。”
何慕卿用力点头。
“乾报是代表朝廷的报纸,刘继业和苏怀和都是男子,迟早得要有人从女子的角度看到一些事件,你又是大乾第一位女子状元,你要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可我不是靠关系的吗?”
“难道刘继业就不是靠关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