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刘大眼奇袭东海堡(1 / 1)清冗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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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右屯卫守备府内,刘景渊让后厨取来一碗米粥方至卧房。他见雕花黄梨木横卧着女子素无动静,便上手替其解去裹身的那层粗凉竹席。

那被捆女子栗发波卷,眉眼深邃睫毛曲长,不似汉人,也不像满人,倒有几分后世俄罗斯人的模样。她肤白貌美下的杏嘴若含丹嗫喏,已然是睡着了,恬静呼吸下竟有几分异域可爱。

女子修长的四肢为麻绳勒绑,腕骨已然泛红,罗袜下的脚踝想必形势也不乐观,刘景渊见她姿态安然便热心起手替其解开麻绳束缚。

麻绳是被连打了两个结,刘景渊弄巧成拙,花费了半柱香时间方才打开手腕上的第一个结,万事开头难,轻车就熟的他很快解到了女子脚踝处。

罗袜下的脚踝曲线暗香浮动,刘景渊为这朦胧美感所诱,忍不住抻手盈盈握去,她的脚踝纤细,刚好可以一手握住。

蓦地她小腿瑟缩而去,刘景渊向上看去,只见醒来的她睁开那一双如大海般澄澈无暇的湛蓝眼睛望着自己。她贝齿轻咬薄唇,宛若一只受伤的小鹿蜷缩至床沿一角,无辜的眼神却又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年轻甲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被盯得心猿意马的刘景渊无言往后退去,手指置于木桌上那碗白米粥便退了出去,却是叫身后女声所留滞。

“便是你杀了我的阿玛吗?”她咬紧牙关横眉冷对眼前这位青年甲士说出略微生涩的汉语。

一袭山文甲的刘景渊颔首不语。

“为什么?他那般胆小怕事,又怎会与你结下这般深仇大恨。”她鼓起勇气挺颈相问,同时她亦然不敢相信眼前这般年轻的人会是痛下屠刀之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父亲身在其位,我不得不杀。”刘景渊并不知晓女子父亲是谁,他也不在乎,他只知道右屯卫内暂无留辫者。

“倒是你,长得分明不像满人却又习得一口汉话,属实罕见。”刘景渊打瞧着她立体幽邃的五官。

她眸海生涟漪,似触起横波,仿若为男人的话语碰及到了心灵上的伤口。她的母亲是异域女子,流离辗转多年,终究为她阿玛佟瑚图里所纳,而她明显长得偏向母族。

刘景渊并无追问下去,而是退出屋去。出屋时他朝里直截了当说道:“我的部下将你献给了我,而你长得的确很是漂亮动人,我见犹怜,所以我希望你能选择活下去。”留女子一人顾自五味杂陈。

尔后他向府邸旧人打探到女子的身份,是原守备佟瑚图里的女儿。

而这佟瑚图里出身辽东名门望族佟氏家族,有着佟京年这么一个汉名,乃是佟养真的幼子。说来也奇怪,这文墨颇佳的佟京年本可凭借家族庇护入朝参任文职,却是阴差阳错下成了广宁右屯卫的守备,就职时更是带了诸多小妾,唯独不见出身镶白旗的正妻。

刘景渊也只当趣谈,官员赴任地方,哪能拖家带口呢,带上小妾那也得是暗面上偷偷带的。况且广宁凋敝,指不准是佟京年不愿妻子受苦罢了。

右屯卫内大军休整三日间,刘景渊选择如法炮制,令先前十余位乔装打扮各类民户的甲士重操旧业,分成两队连夜驰行四十里,提前遁入正北方向的十三山驿站和东南方的东海堡。

在广宁右屯卫举世未知已被刘景渊所部攻克的情况下,青年千总做出的进一步部署是再出奇兵,且是兵分南北两路,意欲双管齐下。

他令刘大眼自率部下一百轻骑,携辅兵五百步骑连夜先下东南奇袭东海堡。下令先登堡垒者赏银百两,辅兵不退怯者,升当明军,并令留驻右屯卫的饶继昌派出斥候督战东南,若有士卒溃散逃往者,由右屯卫方面派出轻骑诛杀,务必不可让西逃叛徒有渡过大凌河的丝毫机会。

临行时刘景渊特地交代:“位于辽西走廊最前沿东南海岸线的东海堡于清军而言无异于是鸡肋之地,年久未经修缮,若是军报无误,东海堡垒仅由三里土墙围成,墙高不足两丈,你此次夜行奇袭,虽无云梯等攻城利器,却胜在出其不意,仅需将手下架有数具梯子的五百辅兵安稳住,一旦将堡头攻克而下,必能取胜。昔日毛文龙二百兵勇可夺镇江,你刘大眼何尝不如他?”

刘景渊在宁远是曾与军中广宁旧卒了解过辽西诸多驿站堡垒。

年轻千总继而附耳交代刘大眼诸多攻城前后要略,刘大眼奋然领命,扬言定当不负厚望。

奇袭,奇字在谋,谋划出其不意,袭字在勇,勇成锐不可当。

那时青年人说得殷切,仿若事关他的生死,杨大眼颔首不断,一种不知言出的感觉油然而出。

行军路上,杨大眼的侄子作问,那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千总就这般信得过你,还以毛文龙镇江大捷来激励你?

杨大眼虎目作泛,良久方才酝酿出一道自叹,他杨大眼只是一个无名卒子,何德何能,如今可以独领一军?

他依稀想起,那时兵出杏山,跋涉荒野间,有一年轻骑士在横渡大凌河间失了马,只得步履艰行十余里以至足底磨出血泡,是那位洞悉一切的年轻人拿出自己尚属崭新且内附有数层牛皮软垫的靴子与之交换。

当时的马上千总还不忘数落年轻失马骑士,“你骑术不精,此番自当吃个教训,而我身为你的将军,自当体恤下属。咱们各司其职,故而接下来在沙场上,你当英勇杀敌,既是尽职,也算谢过。”

杨大眼瞩向自己的侄子,豁然道:“你觉得我不如毛文龙,我也这么觉得,因为我只是杨大眼。而今大任降于吾身,何惜马革裹尸!?要论此番势破东海堡决心,他毛文龙未必能比得上我。”

身形并不壮硕的中年把总大口饮尽囊中酒,打马瞩向五百辅兵:“愿复为鞑子奴者,只管逃去,我自然不相送,只是身后鬼头刀坐断人头之事,我就管不着了。”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胁。五百步卒辅兵目目相觑,终是选择跟随在刘大眼一百轻骑后。若非朝廷屡屡溃败,他们又何尝愿为满清奴才,供人驱使而苟延残喘。

赴眼看去,白水黑山,青青河边草,茫茫荒野道。

刘大眼自左右取来满洲正白大旗,挽风挥动如要搅破着一方黑夜,他引吭高喝:“愿加官进爵扬眉吐气者,随我凿上城头堡。”遂兵薄东海堡。

兵行半夜奇临堡北,借月光看去是一面高不足两丈,长不到一里的夯土墙,墙头垛口残破不堪,果如刘景渊所料。

刘大眼心中一阵暗喜,他是清楚鞑子不爱修筑工事,孰不知竟懈怠至此。

刘大眼让学过几句满洲话的侄子去堡前叫喝几声。

半晌墙头才悠悠晃晃走出一个身着布面甲,两腮酡红的哨官,手中拿着大长刀直对城下张牙舞爪着:“那个鸟蛋不识相的,如何敢三更半夜来磕碜你军爷俺?”

“张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爷爷我。”刘大眼见城头那厮是个口出狂言的醉汉,操口怼去,手中还不忘挥舞着自多铎军中缴来的正白旗。

那哨官扶正头盔,揉眼向城下看去,满洲正白旗帜赫然在目,顿然精神的他故作镇定:“黑灯瞎火看不清。”

堡上陆续添了几个士卒,都是身形不稳的吃醉态,其中有甚者指着正白旗玩笑,仿若将其当成幻觉,要知道东海堡是偏僻之地,如何能值得那群鸡犬生天的女真人大驾光临呢。

刘大眼大喝道:“我是多罗贝勒派来的,眼下我军围攻锦州,上令抽调各地民役赴往义州修建工事,你个鸟人非但玩忽职守偷吃酒,还要误我大事,还不速开城门配合我部?”

那醉哨官冷哼一声,“城下黑压压一片足有数百人,像是来行抽调之事的吗?依俺看,倒像是来攻打堡垒。”

烈酒壮胆的哨官对左右哈哈大笑,显然自己也不太当回事,“出示印信,放汝入城!否则就是天王老子到了爷这,都没用。”

刘大眼暗骂一声直娘贼,急中生智的他抽出自己靴子里的牛皮垫,勉强对折成四方状,掩在手心内向上举去,高喝道:“印信再此,还不速开城门迎接我部!?”并让自己的侄子备好三眼铳,随时准备发铳为号,内应外合攻陷城门。

哨官见城下有恃无恐,哪里顾得去辨认那所谓印信是真是假,顿然心乱如麻,当即和声和气委婉道:“将军且慢,待我去通知上峰再作定夺。”

刘大眼见诈开城门未果,厉声斥道:“贻误军机,你是不怕被满门抄斩吗!?”

堡头亦在商榷中,刘大眼遂操起系于后背的三眼铳,用火折子点燃火绳,三声炮火轰鸣声起,声响阵仗极大,墙下烟雾弥漫。

得亏刘大眼拿得稳,耐住了后坐力,而座下的战马却显得有些慌乱,四蹄左右欲动,刘大眼忙是握紧缰绳,继而抚摸着马儿的鬃毛令其重归平静。

举着三眼铳的刘大眼指着堡头再是喝道:“你们这些醉汉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非得让爷进去把你们一一轰成醉死鬼吗!?还有那个报信的,先下来开门的话,些许我能饶你狗命。”

蓄势待发的刘大眼决定给内应拖延时间,若是不成,自己便摆出四十杆三眼铳齐发那满目苍夷未经修葺的破烂城门,在策马奔去,纵然头破血流,势要门破。

三眼铳虽无好准头,阵仗声确实极大,乃是唬人利器。

本被堡头哨官差使去通报守将的士卒因城下的指控而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今夜东海堡头戍防士卒如往常般聚在一起吃酒聊天说地,乔装遁入城内的明军这次听着信号,且握拿着镰刀锄头等民用凶器,贴着夯土内墙皮蹑足来到城门。只见城门处的三位甲士因方才三眼铳的巨大声势而精神抖擞,内应明军只得潜伏左右伺机而动。

稍之,按捺不住的刘大眼下令摆出那四十杆三眼铳,全部怼着距离不过三丈的城门轰去。

刹那间,铳声隆隆,惊天裂地,风尘滚滚,硝烟弥漫。

堡头哨官顿然发懵,遣令士卒上报守备府,让各方戍卫前来驰援。

蓦然,破旧的城门出现了上百个小孔,已然千疮百孔,三位守门甲士为流弹飞屑所伤,纷忙后逃。

伺机多时的内应明军操起手中凶器于城门拐道处发起偷袭,三五六下将甲士三人尽数击毙,遂至城门合力将柱形门闩抬开。不待刘大眼冲门,由此城门破开。

刘大眼面色大喜,遂引轻骑一百、辅兵三百贯冲入东海堡,留一百辅兵在外阻击西北敗逃者。这里应外合破门之计,虽难对付坚城重镇,却是屡试不爽于小城堡垒。

趁着夜色清兵松懈之时,已有右屯卫一战经验的明军很快杀上堡头,进而攻占堡垒四墙,继而如宰牛羊般将清兵驱赶入东南大凌河口和双台子河口交汇处。

水高潮涨海风拂,刘大眼无比骄傲的喊出那句霸气豪言:“愿复为明人,跪伏者不杀。”

滩显浪退泥沙去,被戮辫者和入水溺亡者未知其数,跪伏投诚者多达百余人。

至此,刘大眼连夜奇袭攻克东海堡,他当即封锁堡垒,令人加筑夯土墙,并纠合当地民役于大凌河口沿岸建造船只,不求坚重,但求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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