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放的身子突然停住了，转过脑袋，那副长相甚至比妖魔还要恐怖三分。

但楚秋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只有平淡。

卓放的声音与白天截然不同，既闷沉，又充满磨砂般的嘶嘶声，说道：“我查过，你是守夜人。但是守夜人发现不了我。你到底是谁？”

楚秋没有回答，而是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倒了两杯茶。

倒茶的功夫，卓放的爪子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直取楚秋的咽喉。

“你确定？”楚秋老神在在地倒着茶，说道：“这座府邸的主人可是夏侯，少说也是上三品的绝顶高手。我稍稍有一丝异动，他就能察觉。除非你能在瞬间割断我的声带，同时斩掉我的四肢。但是你真的能做到吗？”

卓放的爪子早就停了下来，盯着楚秋。

突然间，他的身子一扭，整个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仅仅一两秒之内，他的身体恢复成了人身，脸庞也回到了白天熟悉的模样。

全身光溜溜的充满了某种黏液。

卓放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楚秋随手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衣服扔给卓放，说道：“我没有看男人裸体的兴趣。”

卓放沉着脸穿上了衣服，看向楚秋。

楚秋感慨道：“我见过不少人妖混血的半妖，但是从来没见过集人与两种妖的混血。”

半妖具备比人和妖更强的天赋，那若是更复杂的混血，天赋肯定也会指数级增长。

半妖就极难被发觉，而卓放这种三种血脉的混血，大概连最资深的守夜人也看不出吧。

难怪这家伙敢贸贸然就闯进长安城，还参加了书山入山试。

但巧的是，楚秋可不仅仅只是守夜人那种层次的眼力。

卓放绷着脸，警惕地说道：“你说你见过不少半妖？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见到的半妖？”

卓放的语气里透着渴望。

他看着眼前这个寻常的人类，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尊大妖化身的，所以自己才看不出他的深浅。

楚秋清楚卓放的想法，身为半妖既被人类排斥也被妖魔排斥，偏生数量又极少，很多半妖穷其一生都在寻找伙伴和归宿。

楚秋问道：“半妖会遇到各种不同的问题，包括寿命，包括繁殖。你想进书山，是想要解决什么问题？”

卓放阴沉着脸，暗自盘算利弊，随后咬了咬牙，说道：“我的父亲是妖，我的母亲是半人，所以才会有我这种东西。还有，我需要三魂丹。”

人妖混血，既会出现半妖，也会出现极其稀少的半人。

只不过半人与人类完全没有差别，只有血脉深处才维系着一根妖魔的纽带。

楚秋恍然大悟，听到卓放也需要三魂丹，皱了皱眉头，问道：“你需要三魂丹做什么？”

卓放冷冷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楚秋笑了笑，说道：“我或许有机会帮你呢？你恐怕根本找不到能够帮你的人吧。”

卓放犹豫了，的确，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如今自己已经全面陷入了被动，不如再信他一次，说不定真有办法呢？

于是卓放转过身去，回头看着楚秋，冷冷地说道：“希望你晚上不会做噩梦。”

只见卓放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用力一拽，整张脸皮都被扯得扭曲变形。

紧接着，更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整张后脑勺的头皮连着头发竟逐渐剥离了开来。

伴随着一阵阵如同虫爬的细碎声音，密密麻麻如同触手一般的东西在头皮下暴露出来，疯狂蠕动，似乎要将被扯开的头皮拉回来。

若是忽略到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触手一般的东西，能够隐约看见，那似乎是一张模糊的脸的形状。

他的后脑勺里，藏着另外一张脸。

卓放突然松开了手掌，头皮直接弹了回去。

他气喘吁吁，除了脸皮有些皱，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他转头看向楚秋，但楚秋只是眯着眼睛，面露思索之色，让卓放有些惊讶。

接下来楚秋的话更让他大吃了一惊：“你的身体里藏着两套灵魂？”

卓放的面色十分激动，拍着桌子，低声吼道：“你见过这种人吗？他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楚秋没回答，而是陷入了回忆。

前世在魔教时，当时他们还真的抓住了这样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半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的脑袋上也长着两张脸，经过搜魂之后发现，他拥有两套完整的灵魂。

但他从来没有释放过另一套灵魂。

魔教徒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充满诱惑的选项。

于是他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那就像是召唤出了一头真正的恶魔。

楚秋从没见过，一个普通的人类可以在短时间内变成那样一种存在。

事后，魔教损失了一整座魔坛，在场的人也只有楚秋活了下来。

而那个拥有两套灵魂的人类也逃走了。

楚秋严肃地盯着卓放，如今在他眼中，卓放跟一颗定时炸弹没什么两样。

那件事后，魔教高层经过了激烈的讨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一个唯一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

但是没经过验证，谁也不能确定。

楚秋很犹豫，要不要尝试帮卓放。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呢？

片刻之后，楚秋说道：“假设成功了，我需要你为我做事，不用多，一年就行。”

“行。”卓放答应得很痛快，但楚秋接下来的话让他面色一凝，

楚秋平静地说道：“需要签订太古盟约。”

卓放的面色阴晴不定，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行！”

太古盟约是一项极其不平等的协议，于人与妖魔之间签订。

简而言之，这是一项完全偏向于人类的不平等条约。

但太古盟约却是极其罕见及鸡肋的一项技能，若不是来自于古老的家族，甚至连它的名字也不可能听过。

卓放下一秒就意识到了这点，脸色一变。

楚秋平静地说道：“轱辘洞的天脉蛇妖一族比现了身的牛妖还好认。”

这是一句在极西之地流传的玩笑话。

但天脉蛇妖这支上古妖族的确具备很明显的特征。

卓放阴着脸说道：“所以你才要我替你做事吗？就因为我有天脉蛇妖的血统？”

卓放内心心思急转，难道这家伙要做什么惊天的勾当吗？

楚秋愣了一下，说道：“哦不不，只是发现你来自天脉蛇妖一族，就想着可以顺便签订太古盟约。”

楚秋很诚恳地说道：“你放心，我可是个老实人。”

卓放的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