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某殡仪馆。
一位老人的葬礼在这里举行。
老人的身躯被鲜花给簇拥着,脸上是满足的笑容,老人的右手平放在了左胸下侧,而在胸口处,一枚红色徽章熠熠生辉。
参加葬礼的人并不多,老人生前无儿无女,大部分亲戚也都老去。
李振山站在灵柩前,眼神中有着自责。
他怎么也没能想到,就在他把徽章交给老友不到一个小时,老友就安然离世了。
“李老,瞿老的身体机能其实早就不行了,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提着一口气,可现在那口气泄掉了,人也就走了。”
这是医生告知的话。
“老瞿,你这人真会演啊,还说只是有些遗憾,心里不知道多么不甘心,我要不把你的徽章给找回来,你这家伙估计还舍不得走的。”
李振山努着唇,看着自己多年的好友,想到当年和老友一起宣誓的场景。
边上负责李老健康的医生很是担忧,生怕老爷子情绪过于激动而出现问题,同样的站在不远处的殡仪馆的负责人也是一样的战战兢兢。
他们这个殡仪馆,只是普通的殡仪馆,平日里承接的也都是普通百姓的丧事,哪里能想到李老会出现在殡仪馆。
“馆长,那老人什么身份啊,连李老都来了,要说是大人物的话,不应该来我们殡仪馆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总之吩咐下去,不能出一点差错,还有啊,给焚尸房那边交代下,别傻的去要钱。”
张成生是殡仪馆的馆长,对于馆里的一些赚钱门路很清楚,尤其是焚尸房,都会索要个红包,俗称挑拣费。
尸体送去火化之后,不是全部变成骨灰的,还会有一些较大的骨头,需要进行处理研磨,当然也可以不研磨,这就根据家属自身的要求了。
挑拣死人骨骼和骨灰,在大部分百姓眼中都属于邪门的事情,就拿迁坟挑拣尸骨来说,那都是亲人自己干的,外人是不会干着活的。
因此挑拣骨灰的师傅要个红包,在很多死者家属眼中都是可以理解的。
“老瞿,按照你的遗愿,你这些年存下来的三万多块钱,全部捐给了西部山区贫穷孩子,你这家伙还真是赤裸裸的来,赤裸裸的离去。”
李振山呢喃了一会,精神头也是有些不足了,李家人连忙扶着老人去一旁休息,接下来殡仪馆的人上场了。
张成生作为殡仪馆馆长,怎么会放过在李家人面前露脸的机会,亲自担任了推车员,和李子安还有李家另外几个后人,一同推着车子前往焚尸房。
“瞿老是一位老组织了吧,瞿老的离世,又是我们组织的一次重大损失啊,这些老一辈的人,每一位都是我组织的宝贵财富。”
张成生看着瞿老身前的红色徽章,故意找着话题。
“张馆长也是加入了组织的?”
“嗯,我在八年前入了组织,说来惭愧,这些年总觉得辜负了组织的培养。”
张成生将外面的工作外套拉开,露出里面别在西装上的红色徽章。
这可是他在看了瞿老的遗体后,特意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张馆长不用妄自菲薄,在任何岗位都能够发挥作用的,都是为人民服务。”
“对对对,李少说的对。”
张成生脸上带着认同的表情,心里却是不以为意,你们这些二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的人生大道早就铺设好了。
身为馆长,张成生这是第一次给人推灵柩的车,动作不是很熟练,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惊慌之下手下意识的扶向了灵柩。
嘶!
手上传来刺痛,但此刻张成生也是顾不得了,连忙道歉道:“李少,不……不好意思。”
“没事,张馆长下次注意些就行。”李子安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意外,也不能怪张成生。
道了歉之后,张成生偷摸看了下自己手指尖,那里有着一个细小的红点,很是疑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扎到了吗?
他没注意到的是,瞿老胸口的徽章别针处,有那么一缕血丝。
……
瞿老的尸体推到火化炉前,张成生看到李子安神情肃穆,也是跟着低声道:“瞿老,您老安心的离去,我们后辈会学习您的精神,为组织,为人民而奉献一辈子。”
人本性都是善良的,张成生说这话也不仅仅是为了讨好身边的李家人,说实话,当年他大学毕业考入组织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雄心壮志,有过一颗奉献的心。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只是,雄心壮志都被现实给磨灭掉了,早就忘了当年的初心了。
有时候张成生心里在想,自己要是出生在李家这样的家庭,那绝对会是一个对组织忠诚的人。
因为只要做好事,做对事就可以了,不需要顾忌其他的,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前进步伐。
张成生目送着瞿老的尸体入了火化炉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站在了外面等候,他却没有注意到,几分钟之后,在他外套内的红色徽章,隐隐闪耀着光泽。
火化炉内,有着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光芒,落在了他胸前徽章上。
随着红色徽章的闪耀,张成生惊愕的发现,自己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画面。
……
暴雨倾盆,山洪肆虐。
“支书,真不能过去,这山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
暴雨中,一群人穿着雨衣,看着前方山下的路,领头的神情变化不定。
“不去的话,等到山洪下来,那几万斤香菇可就全毁了,这是咱们村这一年的全部收入”
支书犹豫不定,几万斤香菇,那是村子里集体栽种的,就放在蘑菇架上,这要是不收的话,等到山洪下来,洪水一推就全没了。
“支书,也许这山洪不往那边去呢,以往也有山洪,不都没往那边去吗?”
“放屁,以前有这么大的雨吗?”
支书骂了一句,拿着手电筒就准备出发,然而一位穿着雨衣的男人,却是先他一步。
“瞿思民,你干什么!”
“支书,我水性好,而且对路熟,让我去把那些蘑菇转移个地方。”
“你胡闹,给我回来,轮到谁也轮不到你。”
“怎么轮不到我了?”男子咧嘴一笑,“支书,可别忘了,我曾经也是个组织的一员。”
“那是曾经,你……”
“一日是,那就一生是。”
瞿思民语气很坚定,虽然黑暗中看不到脸,但可以想象的到他那坚毅的神情。
留下这句话后,瞿思民扛着锄头,把手电筒关掉,摸黑前行,他要节省每一分电,到了蘑菇架那边还需要照明。
“支书,瞿思民是组织的啊,怎么没听他说过。”
“你们知道个屁。”支书骂咧了一句,看着瞿思民离去的背影,抹了抹眼眶。
……
西部,某偏僻山区,某小学。
“老瞿,咱们学校有一个名额,我们开会决定,把这个名额给你,你也在学校教了十几年的书了。”
“给我干什么?我这半只脚都入土了,要这有什么用?”
“你啊你……无儿无女的,这有了编制,将来不也有个养老的地方吗?”
“我不需要,把这名额给小王吧,小王在咱们学校教了四年了,也很是尽责,他比我更需要这个名额。”
“这名额是能换吗?也就是老瞿你才有的,真要换了王老师,可就没了这个机会了。”
“王老师教学是不错,可他的其他硬件要求达不到,现在上面改革了,没有通过教师资格考试,这就一条就不行了。”
“怎么就不行了,那些通过了教师资格考试的,愿意来咱们学校吗?这几年,小王的付出我是看在眼里的,这个名额他绝对够资格。”
“你呀你,老瞿,你这话别跟我说,你去跟教委说,去跟领导说,看他们会不会答应。”
“好,我这就问去。”
瞿思民走出了校长房间,回到了老师办公室,办公室内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正在写着教案,因为寒冷,不时停下来哈气搓搓手。
“小王,这都快放假了,还忙着呢?”
“瞿老师,就是因为快放假了,咱们学校又没寒假作业,我想着自己出些题目,然后打印出来让学生带回家寒假做。”
瞿思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了一本通讯录,拿着老旧蓝屏手机,一键一键的拨通了一个好多年没打过的电话号码。
“老李……,是我,我还没死呢,我问你,你现在说话管不管用了……”
……
北方,某城。
“瞿大爷,你这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干什么啊,现在病毒那么严重,可不要乱走啊。”
“我晓得。”
老人拿着铁铲走出了小区,很快来到了一座酒店外面。
天蒙蒙亮,地上有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老人拿着铁铲快速的清理着路上的冰霜,等到天亮时候,路边刚好被清理干净。
吁!
累了的老人,坐在了一侧的花坛上,而此刻一群穿着隔离医护服的人从酒店出来,走向不远处的一家医院。
甚至,有的医护还蹦蹦跳跳着,来表达新的一天新的活力。
看着这些人安全进入医院,老人笑了笑,提着铁铲走向了回家的路。
……
一个个片段,在张成生的脑海中浮现,而每一个片段的最后,老人的背后都有着一枚红色徽章浮现。
“我……愧对它。”
张成生眼眶微红,用手抚摸着胸口的徽章,第一次觉得这枚徽章如此的神圣。
“瞿老,感谢您给我上了一课,您一路走好。”
张成生朝着火化炉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一旁的李子安有些疑惑看过来,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此刻的张成生和原先有些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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