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室内，老李拿着鸡蛋在脸上滚来滚去：“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缘端着茶杯抿一口：“还行。”

学生也乖乖坐好了，地上垃圾也清理了，外来人员也清除了。

就是那个女讲师好像不太愿意继续讲课，哭哭啼啼的带着学生们都跑了，按照员工守则，这应该属于课外活动，保安不必参与。

“算你运气好，下次记得先去请刘师傅……嘶……我怎么没那么好运气，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他们敲打，怕是活不久了。”

老李又痛呼几声，偷偷瞥一眼对方：“对了，今晚该谁值夜班？”

沈缘静静看着窗外，许久后才轻声道：“仅此一次。”

“下次请你喝酒。”老李狡黠一笑，扔下鸡蛋就跑。

逼仄的门卫室里，只剩下一个人，便显得有些囚笼的味道。

沈缘收回目光，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年，他还是忍不住去看那座山所处的方向，山上有通仙路，路的尽头是玄光宗。

玄光宗庇佑整个南阳郡数千万凡人，凡人却极少能窥见其中真貌。

此谓，仙凡两隔。

念及此处，沈缘伸手触碰自己的小腹，可惜，打破天门的钥匙已经没了。

……

月朗星稀，直至晨光乍现。

沈缘将隔夜的凉茶一饮而尽，估算着换班的时间。

没能等来老李，窗外却是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秀气少年小心翼翼的敲了敲窗户：“请问小沈老师在么？”

沈缘没搭茬，只是用指节在桌上轻轻敲着。

对方找的是沈老师，自己是保安，应该没什么关系。

半天没得到回应，刘杨的嗓音中带了哭腔：“我昨日……照着剩下的功法练了练，居然莫名其妙成功了，您能不能救救我……”

成功是好事，但照着残缺功法练出来的东西，那可就未必了。

沈缘略感不耐的蹙眉，既然不信，又为何要练，既然练成了，又为何要来问。

何况这种粗浅武艺，练不练的又有什么分别。

最重要的是，对方打乱了自己计数的节奏，这世界也有看时间的工具，但很贵，寻常保安只能根据武院的铃声来分辨时间。

但那铃声向来迟了三分钟，上班考勤都不按那个算，自己总不能白白加班。

终于，沈缘的指节微微一顿。

他顺势起身，披上外套，推门便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脑海中莫名响起一道提示。

【今日有一人签到成功，奖励：八脉炼体熟练等级+1】

沈缘脚步微滞，逐渐陷入沉思。

自己虽然失去了修为，但多年习武下来照样耳聪目明，不至于在二十来岁年纪就发昏。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

八脉炼体，算是基础武艺中比较寻常的一种，自己当初也练过，甚至还踏入了炉火纯青的最高境界。

熟练度等级增加，还能怎么加？

下一刻，他眼瞳骤缩。

【八脉炼体熟练度已满，多余经验转化为修为，请您查收。】

一缕炽热气流从小腹涌现，尽数汇聚于一座崩碎的道台之间，其上密密麻麻的锁链宛如无数条黑龙缠绕，在气息的烫灼下，竟是齐齐发出嘶鸣！

沈缘下意识朝某个方向看去。

风轻云淡，唯有朝阳初生，氤氲长霞，似有蛟龙蛰伏。

他握紧手掌，呼吸急促了几分，哪怕裹紧衣衫，仍然抵不住寒意侵袭。

龙困浅滩，哪里是一口海水能够救命的，何况还有百兽虎视眈眈，势必要将其镇在凡尘。

“小沈老师……”刘杨被对方吓了一跳，怯怯靠近。

“别练了，回家睡觉吧。”沈缘推开对方，双手揣兜，面无表情的朝前方走去。

刘杨赶忙跟上，还想说点什么。

沈缘站定脚步，扭头瞥了他一眼，打断道：“有人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御剑千里仍有余力，你练个基础功法，十六岁还不得入门，最后还不是呆在武院苟活，有什么必要？”

青年神色不似作假，刘杨虽不愿相信世间真有这般神仙人物，但也不敢反驳，只能讷讷道：“小沈老师……御剑的是仙人，凡人总不能就不活了。”

沈缘立在原地，困倦气息愈发浓郁。

深吸一口气，他懒得再废话，伸手抽走对方手中的临摹本和笔，在那上面随便随意勾画起来。

在握笔的瞬间，那张俊俏脸庞上的慵懒渐渐消失，眉眼间平添几分认真，这细微的神情，却让其浑身气质骤变，与先前仿佛天差地别。

刘杨呆呆站在旁边，看着对方的手掌飞速晃动。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宛如白玉雕琢，修长纤细，就连指甲也圆润光滑，却丝毫不显秀气，反而给人一种苍劲有力之感，通体挑不出任何瑕疵。

恍惚间，一叠纸页又拍在刘杨脸上。

“我不是讲师，是保安，别再来门卫室找我……特别是早上。”沈缘说完，不放心的又添了半句。

昨日出于习惯，顺手扔掉了其中两页，但删减也不是这个删法，具体还有些细节上的问题，练久了确实会出问题。

经过修改，上面的便是最正宗的玄光六脉锻体诀。

也怪自己手欠，以后得多注意一下。

“小沈老师……”

刘杨扯下脸上的功法，再一看，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他呆呆低头看着纸上内容，只见多出来的字迹竟是工整的可怕，连一丝多余墨渍也无：“捧着纸写字，他的手都不抖的么……”

与之前的那只手给他的震撼相比，纸上具体的内容反倒没那么重要。

毕竟刘杨也看不明白……

……

保安宿舍离武院并不远。

由于门卫暂时空缺的缘故，四个双人房间，便只住了老李和沈缘两人。

拎着街边顺手买的早餐。

沈缘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酒臭。

墙角处躺满了空酒瓶，瓶堆里躺着个双腿残疾的腌臜中年男人，此刻正满脸冷漠的看过来。

沈缘略微不悦：“谁给你买的酒？”

男人冷笑道：“总不能指望你，你有什么可指望的？”

沈缘懒得再搭茬，走近几步，用鞋尖从酒瓶中扒拉出一个空盆，弯腰将米粥倒进去，再推到男人面前。

做完这一切，他坐到桌旁开始吃饭。

“嘿嘿，说不出话了，没用的废物啊，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回来的蠢材！”

男子歪靠在墙上，痴痴的笑：“你把老子害成这样，你还吃得下饭，你看着米粥，清汤寡水，像不像把你娘淹死的那条河？”

沈缘面无表情的咀嚼着咸菜：“是你骗别人的钱，还不出来，才让她被别人淹死的。”

闻言，男人猛的砸来一个酒瓶：“我是你爹！我儿子是仙人，老子用他们的钱是看得起他们！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你为什么要像条狗一样逃回来！”

沈缘略微避开酒瓶，不急不缓的抽出纸巾擦擦嘴。

大概修仙就是这样，牵一发而动全身，断情绝欲，有点道理。

这条路，还是不要再走了吧。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五指微微握紧，好像真的有一柄剑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