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苏霁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渐渐地，这条路上开始出现血迹，越是往前，血迹就越明显，越多。

苏霁华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好几处马蹄印甚至被鲜血填满了。

她抬头一看，印记消失的地方，小柔正躺在地上，她腹部有一处拳头大的血窟窿，她手边的一把弯道沾满了鲜血。

“小柔！”

苏霁华疯了一样地冲过去，将躺在地上的小柔搂在怀里。

“三郎，三郎怎么受伤了......”

小柔看着苏霁华手臂上染血的绷带，十分心疼，她的气息微弱如烟。

“小柔，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回去，宋医官一定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苏霁华将小柔抱在怀里。

小柔并不重，可苏霁华却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地艰难。

“将军别哭，我只是，有些累了，好想睡觉......”

“不要！”苏霁华哭喊着，“小柔你不要睡，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带你和天佑回家，我家里人都会喜欢你和天佑的。”

“对不起，将军...我不能...不能跟你回去了......我要食言了......”

“不行，小柔，你不能食言，你答应过我的，你会跟我回去，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苏霁华看着怀里虚弱的女孩，心痛至极。

“小柔，是个，风尘女子，从始至终，都是小柔自作多情，爱慕将军，可，将军心系天下，不为，不为儿女情长所动......”

“将军，我走了之后，还请，将军，照顾好，天佑，不要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谁......”

“愿来生，小柔，不再，不再投身落日城，这样，小柔，小柔就能光明正大地喜欢，将军......”

话音刚落，怀中女子的头便垂了下去。

苏霁华更加拼命地抱着小柔往军营的方向跑，她什么都不敢多想。

看到宋医官时，苏霁华就如同看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手抱着怀中早已经没了呼吸的小柔，一手死死抓住宋医官的衣服。

“宋医官，求求你，救救小柔，救救小柔。”

苏霁华绝望地哭喊着。

看到苏霁华给自己下跪，宋医官也吓得双膝跪地，他颤颤巍巍伸出食指和中指，放在小柔的手腕处。

原本应该有脉搏跳动的地方，没有任何反应。

宋医官将手收回，叹了口气。

“请将军节哀。”

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苏霁华突然倒地，再也没有了知觉。

她做了一个很短很短，却足以让她撕心裂肺的梦。

一群凶神恶煞的蒙面黑衣盗贼骑着马闯进了军营驻扎地，他们直奔洛扶桑，一把就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为首的盗贼头子威胁官兵们，要是他们敢前进一步，洛扶桑就会死在他们面前。

于是士兵里面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前。

此时一个瘦小的女子拨开人群冲出来，面对一群蒙面盗贼，丝毫不畏惧：

“你们要抓抓我！抓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抓你？你谁啊？”

盗贼头子挥着大刀狂笑。

“我是苏将军的正室夫人，我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盗贼惊讶地连刀都差点握不住了，随即转过身与其他人商量了一阵。

“那行，你过来，我就把这小孩放了。”

于是女子从容地走向那伙盗贼。

此时的她，还真有几分将军夫人的样子。

盗贼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把小孩扔出去，又立马把女子拎起来，策马远去。

没有一个人去追他们。

“将军夫人？她疯了吧！”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我们苏将军会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

“她可真行，给那野种认了一个将军爹，不愧是落日城的女人。”

“这落日城的女人，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那群盗贼将带她到远处之后，又把她重重摔在地上。

女子能清楚地听见从自己胸口传来“咔嚓”一声，大概是自己的肋骨断了。

疼得撕心裂肺。

可她仍是恶狠狠地盯着盗贼，一声不吭。

盗贼先是被这女子盯得一阵发怵，随后恼羞成怒，拔出手中的弯刀，刺穿她的腹部。

疼痛还未传遍神经，他们又将那弯刀拔了出来，扔在地上，便骑着马扬长而去，离开时还不忘抹去马蹄的印记。

“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将军得罪了他不该得罪的人！”

足以让人昏死的疼痛中，是这恶魔一样的笑声在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让女子保持了清醒。

她在等她心爱的人来找她......

“小柔，小柔......”

苏霁华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

小柔没有姓氏，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是那个还不到一个月大的婴儿。

苏霁华蹲坐在地上，掩面失声痛哭。

“阿姐，对不起。”

洛扶桑跪在苏霁华身边，小心翼翼地触碰苏霁华的掌心。

她手臂上的伤口仍然触目惊心。

“要不是为了救我，小柔姐姐也不会......”

苏霁华一把将洛扶桑搂紧怀里，明明自己难过得要死，却还在抚摸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

“这不是你的错，扶桑，这不怪你。”

此刻，想必这里唯一能和她共情的人，只有洛扶桑。

明明是苏霁华将洛扶桑搂紧自己怀里的，明明是在安慰他，可她的眼泪却打湿了洛扶桑的肩头。

小孩有些不知措施，他从未这样被人抱过。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随后也学着营帐里的老妈妈们哄天佑睡觉的模样，缓缓伸出双手，轻轻地拍打着苏霁华的后背。

“阿姐不哭，阿姐不哭，扶桑在这里，扶桑永远都不会离开阿姐的。”

苏霁华将小孩搂得更紧了。

苏霁华没有想到，自己曾经习惯于保护的人，原来在某一个无助的时刻，也会成为自己的依靠。

良久，苏霁华才抬起头，她红着眼睛望着洛扶桑，泪珠子还在脸上挂着，嘴角却微微扬起。

“谢谢你，扶桑。”

苏霁华想，她此刻肯定是丑急了。

可眼前的小孩却跟个小大人一样，伸出自己的小手，一丝不苟地帮苏霁华擦着脸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