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帝灭十二国后,以泾水与渭水的交界之地为国都,名曰:朝京。
“海州言凤见于城,群鸟数百随之,东北飞向苍梧山。”是以百鸟朝凤。
而今京城皇都,需天下各处竞相看齐,千古一帝需受天下万人之朝拜,故为朝京。
紫帝拜风千绪为国师之后,便在朝京中下令修建国柱。
灭了十二个国家后才建立的大秦,经历了太多的厮杀与鲜血,战场的冤魂数不胜数,为了平定那些冤魂以及将士的亲属,为了让天下平定,于是便修建国柱,以镇压在战场死去的冤魂。
有所谓国柱不倒,他们的大秦就不会倒。
而此时,朝京修筑国柱的广场,曾经被朝京中人无比爱戴的嫡长皇太子就被绑在最中间的国柱。
雕刻着龙纹的白玉柱子废太子的鲜血顺着往下流淌,染红了金色的龙纹浮雕。
而在广场之外,几十个侍卫围成一圈,把守着,不让旁人靠近。
被绑在龙纹国柱的秦翎,张着十分干燥的口舌,垂着脑袋一头蓝发散乱的在空气中飘散,虽然虚弱却一直在喃喃着。
“我……我要见……父皇……!”
“来……人啊……我要见……父皇!”
“我要……见父皇……!”
广场之外有人看见这一幕很是吃惊。
“那是何人?为什么有着一头蓝色之发?”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挤在一处议论纷纷。
中间有人甚是惊讶。
“莫不是妖怪?!”
却也有人神态自若。
“你们还不知道吗?今早已经张贴了皇榜了,你们难道没看吗?”
“这人就是当年被废的嫡长皇太子秦翎,因为在南郡使用怪力乱神之术灭了张府一家百口,”
“又因为是皇室出身,所以将其带回朝京,绑在国柱以祭慰百万冤魂……!”
但是皇榜却并没有说明这曾经贵为一国皇太子之人到底是不是妖怪。
“这位兄台,可否一让?”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人群后传了过来,挡在老人前面的男子见状,便给老者腾出一条道。
王夫子点头一笑,走了过去。
……
天有仙宫,于是人间也造了个仙宫。
紫帝在国师的支持下摹拟海仙山的形象,在园林里面挖池筑岛,赐名尧池宫。
尧池的谐音便是‘瑶池’,是传说中西王母所居之地。取自尧,则是因为尧古的贤明君主,一语双关,即表明了紫帝成仙的渴望,也体现出他期盼太平盛世,人间再无灾祸之事。
尧池宫,乃降落人间的仙宫。
坊间皆言,无事不入尧池宫,只因紫帝抛弃皇城,终日待在尧池宫里,习那神仙方术,只求长生不老,不再受人间生老病色的折磨。
此时尧池宫内仙气缭绕,白色的烟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缕一缕地向外缠绕。
两个身着不凡的人此时正在下棋,他们两人各执一子谁都不遑多让。
身着一身黑,其绣着红色火纹图案的中年男子执白子,而执黑子的是一个身穿素白色交领长衫的青年。
中年男子看着面前的棋盘,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身影,便对面前的人说道。
“秦翎那孩子从小便深谙棋术之道,哪怕是朕都不敌当年那个才十岁的小孩……”
原来这黑袍男人竟是当今大秦的帝王,被誉为千古一帝的紫帝大人。
此时却没了当时在战场意气风发的模样,反而尽显老态,半头黑发都白了,连簪子都不能将头发簪起,散在身后,颇有些邋遢。
白衣青年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紫帝,淡淡地说道:“当年那个孩子确实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年纪轻轻却已经对百家之言论浅度了一遍……”
“而且,他的认知早早就超过了同龄之人,还找到了自己的君子之道……”
“但是……!”
白衣青年在紫帝面前落下一个黑子,然后定定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皇难道不觉得,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显露出了他如同妖孽般的体质……”
话不说完,后续全靠面前人自己揣摩。
白衣青年对待紫帝的态度就像是友人之间一样,很是自然,要知道,就连当年一人之下万人之的相邦王苏,都是恭恭敬敬地以臣子之礼相待紫帝,面前这青年到底是何人?他又怎么敢以友人相待皇呢?
当今天下,或许有一人可以。
那就是被秦翎称为妖道的国师大人。
仅凭区区一人之力,便可以撼动当今的九五至尊。
并且是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俊美青年,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没有考过一次科举,更没有早早名扬天下,却能够被紫帝拜为国师,坐享皇帝一般地待遇。
所以白衣青年便是大秦的国师,风千绪。
“愁绝,朕并不认为,他是妖怪……”
风千绪放下棋子的手在空中一顿才缓缓落了下去,黑色棋子落在棋盘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随即轻轻一笑。
青年长得十分精致,不笑的时候紧抿唇线,让人不易接近,可笑起来却张狂冷峻,甚是夺魄。
风千绪说:“陛下,要不然我们来打个赌?”
“您觉得如何……?”
听到面前人的话,紫帝一下子提起了兴趣。
“哦~”
紫帝有些显老态的脸眉头微微挑了挑。
风千绪见人已经起了兴致,便继续说道。
“陛下以为秦翎不是妖孽,可我却不见得也是这般认为,天下人也不一定这般认为……”
“所以……”
“愁绝斗胆,跟陛下定一个赌约……”
紫帝放下手中的棋子,正襟危坐,眼里颇有兴致地看向面前的青年。
“无妨,你说即可…”
得了面前人的应许,风千绪伸出右手,在紫帝的眼皮子底下,变幻出一个黑色葫芦。
目睹黑色葫芦凭空出现的一幕,紫帝眼睛都亮了起来。
风千绪另一只手指着葫芦对紫帝说:“陛下,这是用龙晶制成的法宝,里面装着三昧真火……”
紫帝有些疑惑地喃喃道:“三昧真火?传说中可以灭尽一切妖邪的神火?”
风千绪点了点头。
然后缓缓说道:“陛下您也知道三昧真火可以灭尽天下一切妖邪之物,但是用真火灼烧凡人,凡人是不会死的……”
只是会有如身在火湖中的灼烧翻涌之痛,虽然凡人不会死,但是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千绪的眼里闪过一丝暗芒,继而恢复原貌。
“既然如此,用三昧真火便可分辨出曾经贵为皇太子的秦翎,到底是不是妖孽……”
……
于是一团火便在国柱之间灼烧。
传说中的三昧真火被放出,好不狂傲地灼烧着,从一个小火点慢慢灼烧成一团大火,然后慢慢向身长,远远看去,朝京的一边天都被这真火烧的通红,好似天在流血一般。
“娘亲,那是什么?”
稚弱的孩童拿着冰糖葫芦走在街,看到了天色的异常,连忙问向他的娘亲。
指着天边诡异的红色问道。
孩童的娘亲看了过去,立马收回眼睛,连忙捂着自家孩子的眼睛,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生怕孩子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娘亲,你怎么了?为什么捂着我的眼睛?”
奶生生地话语说了出来,孩童的娘亲确实一脸害怕。
不敢告诉他实话,于是哄骗道:“乖,那是红云,看了的人眼睛会疼,所以不能看哦!”
孩童信以为真,老老实实地被自己的娘亲抱走了。
王夫子在一旁听得实切,却也只能自嘲一笑。
红云?
那怎么可能是红云?
那分明就是三昧真火!
传说中太老君炼丹所用的神火,可以灭尽天底下一切的妖邪。
而能将这种东西搞到人间的,也就只有现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的国师大人。
王夫子一脸醉意,摇了摇头。
真是不知道那风千绪到底有何手段,竟然能够令一代君王,千古之帝对他言听计从……
“国师妖道……!”
王夫子恨恨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风千绪……!”
不过也就是一小白脸,他到底有何手段,能令他最得意的学生成为他的权下之臣?
也能令他曾经所有的门客幕僚皆对他冷眼相待,拒之门外?
“呵呵……”
王夫子冷笑了几声,带着一脸的醉意,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边走还边说道:“皇太子啊……我只怕是……”
“救不了你了……”
“老朽如今孤家寡人……”
“一路走好,皇太子殿下……”
“老朽无颜见你,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老朽给你烧点香……”
……
三昧真火在国柱广场灼烧的地分外厉害,真火就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一样,盘旋在秦翎的身,一圈一圈地不断缠绕,勒地秦翎十分的难受。
火焰的味道十分地呛人,秦翎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这大火吞噬,而自己也快呼吸不来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炼丹炉里,而他就像是一株药草,被人用大火炼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现在只觉得恨不得有人给他来个一刀,直接死了,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痛苦。
本来就口渴地要命,现在秦翎只觉得嗓子都要哑了,眼冒金星已经快失去意识地他恍恍惚惚中看见了他垂下来的蓝色之发。
他突然自嘲的一笑。
很久之前,他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开始发蓝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见过一些结局。
而今天的结局也在预料之内。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妖怪,就连他的父皇也同样认为。
现在他那位英明神武妄想和尧舜一样成为贤明之帝,然后活着成仙的父皇,联合着那位国师妖道要生生地烧死自己。
没有人想去查明张府的真相,也没有人想要洗脱他的冤屈,更是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相信他不是妖孽……
没有人……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而人间众人之道,无非是利己而已。
他根本就没有灭张府一家百口,更没有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只是想要救出红玉,可是没想到,所有人都更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切。
众人说,他是妖。
也许他真的是妖。
不然为何有着这么一头异色之发?
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他无力的抬头望着天,可惜他却根本就看不见天空。
火势滔天,他的眼前如今只有一片橙红之色。
橙红之火好似在喧嚣,像风一样吹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咆哮。
“呼呼——”
灼烧的他耳朵生疼,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他一动不动,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秦翎抬头,闭了眼睛。
他只希望自己这么一死可以换来红玉一世顺遂,天下苍生太平,他的父皇能够得道升仙,国师妖道不再祸害人间……
可是每一条都不是那么的简单,也都很难显而易见。
他其实一直都很想知道,这位无所不能的国师,他的道是什么?
可惜,秦翎自嘲地一笑,他再也没了机会亲眼见证这个答案……
“咳咳……”
早就咳不出声的秦翎还是被火焰呛到,生生咳出了鲜血。
见血的三昧真火好似更加兴奋了一样,立马缠了去,灼烧的更加猛烈。
“红玉……我可能真的见不到你了……”
“红玉……”
秦翎脑海里红衣女子的身影不断地涌现。
秦翎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之前听说过,人在快死的时候,脑海里会犹如走马灯一样再次涌现她自己的一生,又或者是及其重要的记忆。
“原来……原来……”
他竟然是对红玉生了爱慕之意。
只可惜,他直到此时才明白。
他曾经一直和红玉之间只有亲情,没想到那个红衣身影早早地便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了,怎么都拍打不散。
“竟是如此吗……?”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了红玉身影。
又是竭力一笑。
他竟然从来不知,原来人在死的时候,还能够再看见心爱的人一面。
如此……极好……
“红玉……”
那个红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从模糊的一角一直到眉眼,都无比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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