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大喊。
声音却出不来,像被什么透明看不见的罩子封起来。
更可怕的是,周身动弹不得。
手不能,脚不能,脖子也不能。
只有眼前那只巨掌越来越大,像天一样压下,要将我覆盖、碾死!
叶闲云们没有来,下面万人依旧等着仙人下降。
我听到了,因此更知道自己被冻住,且马要被杀死。
我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是天谴。因为我不是仙人,却胆敢蔡风华的身,冒充仙人。倘若我是天神仙,大概也会在此时降下天谴,惩罚我这个僭越的凡人。
但我不是神仙,蔡风华是。
是她选中我,不是我亵渎她。
这时那个黑色人影浮出我脑海。
“丁野鹤!”
我大喊,仍然没有声音,但黑衣人丁野鹤的脸定在我面前。
巨掌没了,我能说话了。
“你不能杀我。”我说。
他搓着原本准备用来杀我的掌锋,好整以暇道:“为何?”
我说:“虽然我是凡人沈朝朝,但这具身体是你师父蔡风华的。”
“所以呢?”他好像忘了下面还有万众期待。
我决定陪他拖延时间,毕竟只要反派热爱打嘴炮,好人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对吧?这可是我在书中看来的经验,有没有用都得用在此刻。
“你想欺师灭祖吗?”我问他。
他玩味地看着我,回答倒挺认真:“没想过。”
“你喜欢蔡风华?”我再次大胆猜。
他不否认,却说:“不妨碍我杀你。”
我马确认:“杀我还是蔡风华?”
他语气轻描淡写,出口却是狠招:“都杀。”
我吓坏了,赶紧搬出他之前的话:“那不就是欺师灭祖?”
“是就是吧。”他不在乎。
我靠!他怎么能不在乎?
我只好再想法子缠他:“我的身体在叶闲云们手里。也就是说,你现在下手,杀死的只是我的灵魂和蔡风华的身体。你就不怕你师父用我的身体活过来,然后杀了你?”
他悠闲道:“不怕。”
我再度迷惑:他口口声声要杀我和蔡风华,但废话这么久也没下手,什么意思?
“哦!”我惊呼,“你想逼蔡风华出来!”
他眼睛微微眯起,这次才真正露出杀意。
我能看出来。
虽然他一直穿黑衣服,两次现身都裹在杀气里,但次是恨我亵渎他师父,要清除我这个山野村姑。这一回,才真正是知道我名姓后,认真把我当个人物来杀。
不知为何,还挺荣幸。
没办法,我只能按书学到的,使出最后一招:“可不可以让我死个明白?”
“我不做慈善。”他故意嘲讽。
结果我竟联想到魏松风的坐骑嘲风,忍不住好奇:“蔡风华有坐骑吗?”
对于自己的没逻辑,我也没法解释。可能是濒死之际吓傻了,大脑串线吧。
但妙的是,丁野鹤仍未动手。
我由此顺着往下道:“你叫野鹤,难不成你就是她的坐骑?”
丁野鹤说:“我是焚琴煮鹤的鹤,不是闲云野鹤的鹤。”
我装作了然,点头道:“难怪。”
他问:“难怪什么?”
我说:“叶闲云说你名字取坏了,想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冷笑一声,不齿道:“虚伪。”
我不知道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但已看出他确切不想杀我。至少此刻不会。因此反而悠闲,再次八卦道:“叶闲云也喜欢蔡风华吗?”
他眼眸立抬,瞪我。
我知道自己猜对,笑说:“原来你们是情敌。”
随即又道:“那蔡风华呢?她喜欢你们谁?”
他头一歪,狠厉地看我,同时开始把手指掰得噼啪作响——街头流氓的动作。
我点破他的内心:“别逗了丁野鹤,你根本舍不得杀蔡风华……”
话未说完便被他劈开!
我不知道蔡风华的身体是不是给劈成两半,但我自己,确确实实感觉到身体被劈开的痛:从头到颈、到身体,整个人像油条一样被撕开!
我甚至看到自己被劈开的五脏六腑!
整整齐齐!
鲜活跳动!
血像被冻住一样流不出。
“啊——”
我厉声尖叫,再顾不什么仙人威仪。
却没昏过去,反而眼睁睁看着左边的身体向左边倒去,右边的身体向右边倒去——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该让左边的身子向右靠,还是右边的身子往左来。
我好像在两个半副身子间来回撕扯。
又好像我的灵魂也给撕成两半。
但谁都控制不了谁。
唯一能觉知到的只有疼。
我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疼过。
我想本来也没人体验过这种疼。
我恨不得他一掌劈死我,而不是生不如死。
“丁野鹤,”我听到两个声音,分别从两个半副身子里传来,都咬牙切齿,饱含十二分的恨意:“我要杀了你!”
丁野鹤笑得很开心,像看到好笑的戏码,不舍得走。
我再次用撕裂的两个半副身体诅咒他:“我要让蔡风华亲手杀了你!”
他却越笑越大声,像中了邪的人,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与此同时,我在极致的疼痛里清醒而绝望,被撕裂的心腹里满是对丁野鹤的恨。
我想:原本我是同他无冤无仇的,但现在,我决定要杀了他。用蔡风华的身体,亲手杀了他!
可令人绝望的是,哪怕在我嘶喊时,仍能听到下方演武场传来的欢呼。
也许在他们眼里,女仙人蔡风华仍在缓缓下降,展现她的仙姿佚貌。
他们不知道,真正有感觉的是我凡人沈朝朝。而此刻,我已被丁野鹤劈成两半,却死不掉,反而被困在别人看不见的半空中,痛苦嘶吼,用诅咒发泄愤怒。
直到很久。
久到我已经在疼痛里杀了丁野鹤一万次。
用了一万种方法。
最后我发现自己大汗淋漓,完整的,跪在清晨交换蔡风华的床边,以那种恭迎仙人的姿势。
发现之后,我疲劳地瘫倒在地,并感觉到疼痛一点点消去。
但那种疼痛的记忆还在。
因此我的汗不停流。
力气始终不肯回来。
自然,对丁野鹤的恨意也久久不消,直如刻进骨髓。
我再次对自己承诺:“我要杀了丁野鹤。用蔡风华的身体,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