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麻绳打个结,一伏身,叫声:“起!”整堆柴离地而起,爬到了他背上。他背着柴走了两步,回头冲谢小石道:“这是一担!”随后把柴“咣”地往地上一扔,来到另一堆柴前如法炮制。
最后他冲谢小石笑道:“这两担柴劈完就可以了!记住,每根柴不大不小劈成八块才行!”说完“嘿嘿”一笑,泥鳅一样跑了出来。
外屋门房掌柜的依然拨拉着算盘,另七八个客人仍然坐在原地不动,有的用手指醮上茶,在桌上划圈圈。
来兴一掀帘子,风一般跑了进来,凑在掌柜的耳旁笑眯眯伸出三个手指头:“三担!至少三担!”
掌柜的一捋山羊胡:“干得好!来兴,去给客人烧水。”
来兴一哈腰:“是,掌柜的!”一转身跑向后堂。
另七八个客人互相望望,伸出三个指头:“三担柴!那家伙今晚不用休息了!”
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客人走到柜台,用手敲着柜台道:“掌柜的,你真行!给我来一斤老花雕外加二斤盐水煮蚕豆做下酒菜!”
掌柜的一点头:“好咧!”随后一扬手冲里屋喊道:“东房的客人要一斤花雕,二斤盐水煮蚕豆!”里面传来一个伙计的声音:“好咧!来了!”
另外的客人见状,也纷纷点了酒菜。
约莫有一柱香工夫,酒菜端上了桌。客人们才喝了一口酒,嚼了几粒蚕豆,门帘一掀,谢小石背插着双刀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高声叫道:“掌柜的!住哪间柴房?有被褥没有?”
掌柜的一抬眼皮,拉长了声问:“柴劈完了吗?”
“劈完了!”
“扑通!扑通!”连掌柜的带七八个客人倒下去一大半。掌柜的狗刨似的在地下打了个滚,哆哆嗦嗦地爬起身道:“你莫哄我!”
另七八个客人连滚带爬凑上来道:“小兄弟,莫哄人!三担柴呀!不劈到半夜能完工?”
另一人道:“若骗人你可就惨了!”
来兴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张口就道:“你胡说八道!”他扭头冲掌柜的道:“掌柜的,我是真的给他担了三担柴,就柴门口那两个大柴垛子,您老是知道的,下午才送来,五百斤啊!”他伸出五根手指。
那些客人无不倒吸口凉气,一齐看向掌柜的。掌柜的山羊胡一抖一抖,嘴唇青紫,好半天才说:“走!看看去!”
“呼啦”一下,十余人都跟着谢小石来到后院。
后院的正中有一棵歪脖子梧桐树,两层楼高,水桶粗细,巴掌大的梧桐叶“哗啦哗啦”微微摇摆,有一碗口粗的斜枝侧出,直指向水井。
在柴房门前,码着一堆木柴,几乎与柴房同高,一层摞着一层,呈金字塔型向上。每根木头均被劈成大小均匀的八瓣,堆积在一起,纹丝不动。
来兴的手直哆嗦,“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左手无名指戴祖母绿的客人眼睛一亮,冲谢小石一拱手道:“敢问这位大侠,您是如何劈的?”
谢小石一摊手:“很简单,一刀两刀三刀四刀,完了。”
这名客人倒吸口凉气:“可否表演给我们看?”
谢小石挠挠头:“这不行,柴劈完了。”
来兴叫道:“柴房里还有,我去拿!”说完,他一阵旋风般的进了柴房,双臂张圆,抱出了大水缸粗的一捆干柴,每根也都碗口粗细,半人多高。
谢小石手摇的像拨郎鼓:“不行!不行!我柴劈完了,为啥还劈?我要休息了。”
众人撮牙咬舌,目瞪口呆。
祖母绿客人一扬手:“少侠,我出一两银子,请你表演一下劈柴,可行?”
谢小石右手托着下巴,低着头,怔怔的,一句话不说。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劈柴有啥好看的?小石头,好半天看不见你,你怎么跑到这儿劈柴来了?快跟我回屋。”
众人一回头,见来了位年约二十的女子,她一袭红衣,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嘴,面白如玉,头发挽个髻,油光发亮,发髻上扎着只花骨朵银簪,身如柳枝,似乎微微一碰便左右摇摆,个头比掌柜的还高半头,水蛇腰,腰间扎着巴掌宽黑色缎带,扎个活结,最长一头垂至膝盖附近。
来人正是东方雪,她排开众人,来到谢小石身旁,一把揪住他耳朵。
祖母绿客人道:“姑娘,你们认识?”
另一人道:“他们本就是一伙的,可各付各的帐。”众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
谢小石龇牙咧嘴道“老板,你不说各出各的账吗?”
掌柜的低头沉思片刻道:“没错!这位姑娘只订了一间客房!”
众人一齐扭头看向东方雪。
东方雪一扬头道:“一间房就不能住两个人?”
“呀——呀——呀——”众人搓手、龇牙直蹦,目光齐盯着谢小石,好像要喷出火来,活活把他烤死。
谢小石感到脸直发烧,像是有只蚂蚁大军在脸上爬来爬去,低着头,他嗫嚅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
东方雪银牙直咬,拽着他耳朵就往屋里拉:“少废话!跟我走!”
眼见二人离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竖大指:“这小子有福。”
谢小石才走到影壁拐角处,突地一回身,伸出十根手指头冲掌柜的大叫:“老板!我的十文钱——”东方雪一揪他鼻子:“区区十文钱别要了!快上楼去收拾。”不由分说拉着谢小石上了楼。
天已全黑了下来,整个天空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一丝星光,月亮也不见了踪影,大团大团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不起一丝风,屋内如同蒸笼。客人们坐在椅子上龇牙咧嘴,袖子高挽,不时用毛巾擦拭额头、脖子,不一会儿,毛巾就能拧出半杯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