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市上,回到鸳鸯楼的豪华大套房内,高俊暂时没练字,而是不怀好意的看着杨志同学。
杨志很无辜的姿态摊手:“还请衙内见谅,并不是卑职没察觉到被人尾行,而是早发现了却无奈是她,她似乎……对衙内没什么害处,于是末将便由着她。她毕竟是个贵人,随意识破惹恼了,恐将对末将和衙内不利。”
好吧,责备这家伙倒也不是重点,只要知道他不是在上班时睡着就行。
高俊只在寻思:这位赵大夫人,这时候跑孟州来干嘛?
“总不会是因为少爷我太帅,她做梦都忘不记,于是就跟来吧?”
听高俊这么自语着,小姑娘和两大叔面面相视了起来。
这会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于是差巴和杨志可不敢随意岔口。
高小果则没那么多的顾忌,好奇的问:“李清照姐姐尽管捉走过少爷,但其实她性格还是蛮不错的,又是举世瞩目的才女,为什么总要躲着她?”
高俊叹息道:“哎,并不是说我审美和一般人有差异觉得她不行,关键她是人妻啊。人妻也不说了,更关键的她是我朋友赵明诚妻子啊,所谓朋友妻不可戏。总之,和她一起虽未必有什么坏事,但能远离还是远离的好。”
感情衙内是如此义气之人!
差巴和杨志相互看着对方,都神色古怪了起来。
小姑娘又道:“小果才来京城时,就听着李清照姐姐的名头了。诸如她这样的玲珑心才女,不交往衙内,也会交往其余形形色色的人,可谓酒友文友满天下,赵明诚公子应该早对此习惯了。相反,衙内和李清照姐姐多来往,恐怕会少些其余人骚扰她呢。”
“……”
一定程度上,历史里的李清照就是这样的,有非常独立特行的生活作风和人格魅力。
才华横溢,好酒,好赌,好玩,好友。
她应该算是整个封建岁月历史中“朋友圈”最大、社会关系最是复杂的一个女人。
有趣的还在于并不是说她身份尊贵、年轻貌美,才能支撑这样的朋友圈和生活节奏。
恰恰相反。
现在她公公是当朝宰相,她老公赵明诚是宰相儿子是太学生,导致她已经很低调很克制。
将后来,她公公赵挺之去世后,赵明诚也没做官,她反而会逐步释放自己本性,不断扩大交友范畴。
李清照属于那种即使是人老珠黄、没颜值、没钱、没身份地位之后,生活起居方面仍旧香车宝马、诗歌美酒不断,年轻俊雅的朋友多了约不完。
反正她整个一生都保持了此种一致性,谈不上好或者坏。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她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且愿意为此付出该有的代价……
次日。高小衙内坐在铜镜前让小姑娘梳头。
她每次梳头总是很慢很细心,充满了仪式感。
有次问她为什么那么认真,她说她妈妈活在人世的最后那一刻就是在给她梳头。直至屋子外有人哭喊说“辽人马贼来了”。
一边梳头,小姑娘好奇的问:“衙内说将来有天会北上解决马贼骚扰边地的事,‘有天’是什么时候?”
高俊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帅气,一边道:“不太远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事不喜欢等。但在那之前,得先解决诸如二龙山之类的地方。”
小姑娘道:“这叫攘外必先安内吗。”
高俊摇头道:“也不算。他们还上升不到‘安内’级别。只是性格使然,相比外敌,我其实更狠这些国朝内忧外患之下,于自己家里对自己人捅刀子的坏蛋。”
高小果道:“可小果听好多人都把这些山寨叫义士好汉,乃是受生活所迫、官府所迫才闹事的。”
高俊道:“这情况肯定有,且历朝历代都有。我只能说这方面宋朝已超越了往前所有王朝。但是讲真,诸如山寨这类地方,其实聚集的大部分是牛二之流,至少头领当家级别的基本都是。他们在社会上基本都是做过头被官府通缉而跑路,不得已才上山的。”
用牛二举例的话小姑娘一想也就明白了,低声道:“衙内真聪明,什么都能想通。”
高俊又道:“其实拔除这些山寨更大的意义在于解放苦人,解放劳动力。”
“哦,高兄观点真是少见的雄奇,请对此展开讲讲?”
哪晓得又是那埋伏在窗边的李清照听到新奇处,就直接推开窗户,于外面走道上追问了。
也在走道里守候的差巴和杨志一脸无辜的姿态摊手。
好吧,也不能怪这两保镖,高俊摆手表示原谅他们,并请赵夫人入内说话。
此时头发弄好了,戴上头盔正式迎客前,李清照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发现这人不戴头盔时真的蛮好看,也不知道他为啥就是要戴个不伦不类的头盔?
嗯,最终头盔还是戴上了。是倒是还有点帅,不过更多的是滑稽和诡异风格了。
李清照便甩甩头道:“高小衙内,展开讲讲你刚刚的所谓解放劳动力啊?”
高俊便微笑道:“有种说法是:坏蛋在哪都是坏蛋。而怂人在哪都是怂人。你必须相信我这论点,才有必要往下听。”
“让怂人不怂有个前提,必须处于以‘为百姓服务’为宗旨的官府治下,必须高效廉洁。”
“我大宋做的,虽已经明显超越了往前历史王朝,但过度的宽松风气,助推了官府的相对不作为。”
“而官府的过度宽松,其实真不是仁慈爱民,一定是害民。”
“因为怂人在哪都是怂人。一朝江山真正的基石,一定是这些几乎无抗风险能力的怂人。”
“所以宽松的吏治是在放纵这些怂人去犯事吗?错了,敢犯事的话他还是怂人?所以难道放纵的不是敢带着刀子在街上钻空子的牛二之流?”
“吏治越宽松,牛二们的底气就越足,被他勒索的人就更多。于是所谓的宽松到底是宽了谁,松了谁?”
“都说我朝山民之多,乃历朝之最。”
“辣么我要问,他们真的在躲官府课税吗?有当然有,但也应该要反问:难道没躲牛二们的?怂人是怕官府呢,还是更怕敢随意捅人全家的牛二们?反正换我的话,我只喜欢吐槽官府而实际不怎么怕官府,但我若真是怂民,我一定会怕牛二们。”
“这些跳出税收体系的山民,在社会里的时候还相对好些,毕竟好歹有宋律在,尽管不怎么作为,好歹也还有官府在。不过当他们真的进入了山寨,接受着身背命案的牛二之流的狠人统治时,会是什么命运呢?”
“坏人在哪都是坏人!脱离了官府监控,杀人欺负人代价更低的时候,我有理由相信:山寨里的牛二们会更肆无忌惮,剥削起那些怂人,会更加丧心病狂!”
“怂人在哪都是怂人!在秩序社会里过活的都比较怂的人,选择了逃避,进入山寨后难道就能喝酒吃肉?难道就能避免被牛二们剥削?可能当然有,但我觉得可能太小了。真相是没了宋律和满身槽点的官府背书,这些原本就怂的人,面对有生杀权的牛二们,大概率只会更怂!”
“于是总结下来我认为:杀贼即为执政者良心,即为为百姓服务。杀掉山寨里的这些通缉犯牛二们,就是解放怂人。”
“以合理政策安置他们重新进入社会搞生产,即为解放生产力。”
“所以解放的核心就是杀贼。试问,若不把牛二发配陕西让老种经略教他做人,因牛二而跑路的高小果们、敢拖家带口回东京搞生产吗?高小果们不敢回来生产,作为塔顶存在的少爷我,伺候我的人不就少了?”
“所以又能得出:杀贼除了是执政者良心外,也是执政者的核心利益所在。所谓鸟为食亡,太阳底下就这点事。无需说的太高大上,基于立场和利益的需求,身为官军必须时刻准备着对他们拔刀、不服就干是为对等原则,因为他们也都是不服就干的狠人。”
一口气酣畅淋漓的听到这,李清照早已目瞪口呆,暂时思维很乱,无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