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了航站楼,别人做什么,李昆就跟着做什么。
毕竟是第一次坐飞机,他不想闹出笑话,给剧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李昆来讲,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就好,该带的证件带好即可。
当然,李昆不会仅限于此,他要多做点什么。
张抚与和渠虹时刻组织着上百人的剧组人员,提醒大家跟着队伍,带好随身物品不要弄丢。
导演和导副为了临时商量问题的方便,大部分时间里,渠虹都是跟在导演潘原身后,李昆一直紧跟着渠虹。
从天通苑如家酒店出来上车前,渠虹除了笑着夸李昆的新风衣不错,还跟李昆说了,一路上要尽量跟着她,有什么事儿需要人手时,要用到李昆出手帮忙。
李昆个子大,力气足,帮忙拿些重东西,的确是把好手,渠虹让他观察剧组队伍的状况,他只需转动一下脑袋,不用踮起脚尖。
渠虹支使李昆,这对李昆而言,是不小的荣幸。
作为和《黑手套》剧组极有可能是一锤子买卖的跟组演员来讲,逢机会必须要抓住,多一个机会,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会发生想象不到的向好变化。
说白了,在贵圈混,必须要有人脉。
既然渠虹导演把机会送到李昆怀里,李昆当然不会错过,要把事情做好,无须花言巧语,无须花多少心机,勤快加上眼力见儿,周到即可。
其实,李昆后来才发现,实际情况应该是,除了剧组服务人员,渠虹根本用不动别人,而剧组服务人员又各司各的职。
就说那些主演吧,个个傲得,好像他们家往前数八辈全是皇亲贵族。
尤其以女主演为甚。
个个自带助理随从,行李箱由助理推着。自己的小挎包也扔给助理,勒在助理脖子上,让李昆看了都觉得她们简直太过分,真想伸出手帮帮那些助理献上自己的热心,可是,他绝不会那么做的。是呀,他没有理由那么做啊。
最显眼的就是董文婧,要说她手里啥都不拿也不是,一路上手里掐着手机,两耳朵塞着耳机,不知跟谁微信语音撩骚,狐媚子脸时不时浮起一丝坏坏的浪浪的笑意,她的助理周沫可是被累到了。
李昆揣摩这些主演不见得天生就高冷,可能是出于某种需要而做作出来的,从而形成了贵圈的不良风气。
当然,也给靠花边挣钱的狗仔们提供了足料的素材。
走在路上时,李昆问过导副渠虹,是不是剧组丢下人啦,因为他发现有几个他前天拍戏时脸熟的几个主演没在队伍里。
渠虹说了情况,李昆才知道,他们已经提前去了魔都。
并且,李昆没主动问,渠虹却小声告诉李昆说,几位演员提前飞去魔都是因为帝都的空气。
他们嫌帝都的空气,一入冬真是太糟糕,雾霾能把人齁死,简直受不了,能少在帝都待,一定尽量少待。
可是,这两天帝都的风很硬,已经把霾吹散,空气质量等级为优啊。
只能理解为有一定家底的人,就是任性。
李昆注意到了吴君傲和一个演反派叫张添宇的,还有一个叫左光亮的,都提前走了,其他的还有谁,李昆说不上来。
说起来李昆要帮渠虹出力气做事。
实际上,没有多大事儿。
无非就是进安检口,给渠虹把行李箱拎起来放到安检机传动带上,再就是时不时把潘原和渠虹要传达的话,对着剧组队伍大声说上两遍,起到提示作用即可。
在拎起渠虹行李箱时,李昆体会蛮深刻。
啊,女人的行李箱好大好重。
嗯,估计光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就能压出一定的分量。
导副渠虹本来是有助理杨晓的,但是,杨晓在拿东西方面,仅限于能照顾她自己,芦柴棒般的身体,别说帮渠虹拎行李箱,她的行李箱还是李昆帮着放到传送带上面的。
登机之后,来到公务舱,放好行礼坐下后,周围传来几声抱怨飘进李昆灵敏的耳朵。
董文婧坐在李昆对过,中间隔着周沫和一条过道,李昆清晰听到董文婧侧头和旁边的另一个女演员说“要知道座子这么硬,自费定头等舱好啦”,另一个特别白净的女演员挨着董文婧坐着,噘嘴作态,附和董文婧:“就是嘛,从来没做过这么不舒服的舱位。”
李昆感到很奇怪,这座子已经够软和了,坐上去很舒服啊,为毛她们不高兴呢?
简直真矫情啊!
波音七四七大灰机拔地而起的瞬间,地心引力让李昆感到有一只手微微把他向地面拉了一瞬。
那种感觉在别人身上属于不适,而对于他而言,是小荣幸。
是鸭,有几个人不为自己第一次乘坐大灰机产生一丢丢兴奋呢。
李昆更甚。
但是,他闭着眼,脸情平淡。
坐在他身旁的周沫真的望了李昆一眼,不过,周沫从李昆的脸上啥也没看出来。
打那天经历了“五个一条过”以后,剧组的人看到李昆,各种眼神都有,当然,无论哪种颜色的眼神,那一定是仔细地看他,好像李昆的脸是个宝库,有人羡慕,有人想挖,有人不能拥有而心生嫉妒。
飞机平稳后,三缕思绪从李昆的脑袋里飘飞出去。
一缕是李昆在想弟弟李仑,早晨,他把他送到帝都木.樨园长途汽车站,去之前,他已经把准备好的钱留下一千,其余的一万二,全部给弟弟带回去,这是李昆三个多月攒的箱底钱,以前的,都会每个季度如数寄给家里,按季度寄钱,显得钱多。
弟弟全部听李昆的安排,让拿走钱就拿钱,让把钱贴身放在内口袋拉好拉锁,只留零钱在外边路上用,弟弟就放好拉好,让回去告诉爹妈说他在帝都过的非常好,弟弟瞅着李昆眼睛使劲地点头。
弟弟在登车前,跟李昆说:“哥,要是不喜欢帝都了,就回老家。”李昆骂了句“屁话,好日子已经开始抬头了,为毛不喜欢呢”,还说“告给爸妈,今年过年一定回家”。
一缕是赵倩,赵倩在今天李昆走了之后,她便离开碾头营群演村。
清早,李昆跟赵倩道别时,赵倩告诉李昆,她也要走了。
这两天,赵倩通过网上求职,在三里.屯找了一家卖服装的店,去当售卖员。
站在冷清的顾院,赵倩说的很实在,说以后要是没有机缘,再很难相见。
听到赵倩对群演职业的彻底放弃,李昆没有劝赵倩要不要在为N多年的梦想挺一挺,万一有转机呢,不能因为一个臭刘民就轻易撤退,帝都不成,还有横店啊,以上这些,李昆都没说。
也没有祝福赵倩在未来靠双手勤劳,一定会过更好的日子。
李昆只说健康活着就好,还问了问东西多,怎么带去。
彼此也没有留个物件作为纪念。
戏里,多年的路人甲,现实中,依然做路人甲,平平静静的女路人甲和男路人甲。
赵倩还想跟李昆说些什么,却忍住了,一转身,捂住嘴巴,掀开小南屋的门帘跑了进去,李昆听到一个大女孩儿趴在床上,用被子之类的东西捂住脸捂住嘴巴,嚎啕的哭声,李昆没做理会,带上弟弟,拉上行李,一头走掉。
一缕是李昆想起了崔发问,那晚灯光下,叼着烟斗端坐在李昆住的小西屋的圆凳子上,对李昆提的那个问题,以及那罕见的笑。
从前晚到今天,李昆闲下来就去想:世间是不是真有冥冥注定!?
每当这时,他不由得就会摸出一根烟点着。
此刻,他闭着眼,习惯性地把手伸向了口袋。
但是,飞机上不许吸烟。
忽然,一股挺天然的那种护肤品味儿浓重起来,有人碰他的胳膊。
“想什么呢?要赔给我的不是,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