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来的食物?”
待看着杜红娟没入人群后,尉迟衿侧头看向了姜笙,语气平淡的问,她不记得自己有嘱咐姜笙携带食物来着。
姜笙在拿出食物给杜红娟的时候就猜到了她会这么问自己,蓦地勾起嘴角,浅笑着反问了句:
“妻主想知道?”
尉迟衿看着他脸上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意,有点意味深长,好似很期待自己的回复。
她抿了下嘴,“忽然就没兴趣了。”
话落,尉迟衿就错过他,继续朝前走。
姜笙对于尉迟衿的反应猜到了一半,见她错过自己,也只是背对着她耸了耸肩。
“妻主,你应该没有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吧?”
姜笙追上走在前面的尉迟衿,随在她身侧,周围是一起流放的犯人。
说话间,他时不时看向周遭的人群,无一例外都是满脸麻木的神情,他们就宛如被宣判了死刑的罪人,对于流放这件事抱着极其消极的态度。
不过不少犯人都是三三四四、成群结队,俨然与他们一样,是被牵连导致全家流放。
而那些形单影只的人光是看着就很不好惹,一般是杀人放火、穷凶极恶之徒,不少人都若有若无的拉开了与这些人的距离。
尉迟衿也注意到了姜笙在观察周围的人,皱了皱眉,心里下意识与姜笙靠近了一些。
嘴上回话道:
“十岁前,我和三哥一直被爹带在身边,算是从小在关外长大的。”
这也导致尉迟衿性子上少了一些京城女子的温软,待人接物上比较偏向男子。
好在她出身将门,礼数上没有世家子弟那么严苛,再加上母亲早逝,头上只有祖母一人,疏忽管教。
姜笙沉默的听着尉迟衿的话,忽然间觉得自己对尉迟衿的了解太少了。
他入赘将军府有一年之久,却很少与尉迟衿交流,即便两个人共处一室,也无话可聊,成婚后更是一直分床入睡。
不是他这方面不想,而是尉迟衿对此好像没什么感觉……
而姜笙不可能主动提出要求与尉迟衿亲近。
“是这样啊。”他低声应答道。
随后倏地笑说:“妻主,我忽然发现我好像不怎么了解你……”
说着他眼神忽闪,好似心中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尉迟衿闻言一顿,她难得认真的看了一眼姜笙,与此同时姜笙好像有所感应似的看向了她。
他的眼睛狭长,光泽温润,有那么一刹那,尉迟衿看着他,仿佛看见了当年幼时偶然遇到的一个人……
“别乱想,”良久,尉迟衿垂眸压下了心底的异样,“往后,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
她这时候才猛然发觉到——姜笙是她的夫婿,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未曾真正的接纳对方,只是将姜笙的入赘看作是一件云淡风轻的小事。
姜笙的入赘,在以前的她看来,不过是府中多了一个人,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亦或者是,她的闺阁不再是一个人居住,而她的床榻对面也多了一个“邻居”。
尉迟衿的“软化”被姜笙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他薄唇浅淡,不见血色,嘴角却微微上翘,仿佛一只得了小鱼干的猫似的。
“行,妻主的话我会好好记着的。”
姜笙这话说着,让尉迟衿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
太阳正毒,火辣辣的烧着贫瘠的土地。
从远处看,有一帮黑黢黢的、密密麻麻的黑点以龟速行进着。
近看,有些皮肤黝黑发亮,黑中透红,有些脸色惨白似一张薄纸,风一吹就有可能飞走了去。
唯一的相似点便是这些人大部分都双目无神,神情也是如出一辙的麻木不仁。
“妻主,我们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到蘅县?”
两个人走在一群人中间,热气蒸腾混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连尉迟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鼻尖也耸了耸。
姜笙白皙的皮肤被烈日晒的发烫发红,甚至有些烫伤的程度,但是他还是忍下了痛楚,面上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尉迟衿路程。
同样被太阳灼晒的尉迟衿额头全是涔涔热汗,嘴唇又干又涩,还裂开了好几道口子。
她喉咙干疼,咽了口唾沫,勉强润湿了一些,沙哑的回着姜笙的话:
“应该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实在不行就歇息一会儿,我看那些看送我们的人也累的不行。”
撇眼看去,看送他们这些流放的官兵顶着大太阳都忍不住伸手充作扇子扇风乘凉。
姜笙点点头。
尉迟衿的话刚落下,带队的李一刀就叫停了队伍,大声扯着嗓子吆喝道:
“都给老子停下!休息一会!”
这时候麻木前进的队伍才停住了脚步,三三两两寻一处地头坐下休息。
尉迟衿和姜笙也找了一块表面稍显平滑的石头歇息。
“妻主,给,吃块饼子填填肚子。”
姜笙从怀里掏出一张抱着东西的布,打开里面是鼓鼓囊囊的食物,卖相看上去不怎么样。
看着递到眼前的干瘪的饼子,尉迟衿迟疑了一刻,伸手接了过去,随后她又在姜笙的注视下把饼子扳成了两瓣。
一块递给了姜笙,一块自留。
还说:“要从京城晏华到漠北凉城,保守也要半个月左右的距离,你带的食物也不多,咱们省着点,等到了蘅县买点吃的备着,以免遇到不测之祸。”
流放说起来容易,要真的不少一块肉,完好无损的到漠北去,这才算是最难的事情。
路上没有水源供给,也没有食物充饥,不少流放的犯人大概率都是死在了路上,福大命大的没有死在路上也伤了底子,落下了隐疾,下半辈子多病多愁。
姜笙本想着自己吃的少,捻一小块填底就行了,没想到尉迟衿却这么说,他顿了顿,看着女人递过来的半张饼子,迟疑了一会儿接了过去。
两个人坐在石头上,荒芜的土地忽然吹起了一阵风,散去了心头不少烦躁。
尉迟衿咬着嘴里干涩的饼子,心中却琢磨着:获得荒地以后那个神乎其神的什物会有什么变化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