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子暂时不跟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常林脸色阴沉沉的在心中想着，浑浊的眼睛转而看向了杜红娟。

杜红娟被他这样凶狠的眼神看得浑身打颤，跟了常林这么多年，她知道常林现在因为自己的反抗和那个小姑娘的插手很生气，等她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毒打！

想到之前被常林打骂的日子，杜红娟就忍不住害怕。

她满是苍痍的手忍不住揪在了一起，面容戚戚。

在一旁的尉迟衿偶一撇眼，看见了杜红娟那副面露惧意的模样，不由得神色微凝，表情严肃。

从面前这个男人对杜婶子的态度来看，很显然杜婶子在家里的地位是很低的，而且在家里可能还遭到过打骂，要不然不会表露出这么害怕恐惧的神态。

尉迟衿想到这，心里一紧，她下意识的想法是让杜婶子赶紧脱离这个家，毕竟再呆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是身体上的迫害还是心理上的伤害都是不可挽救的！

“杜婶——”

她张嘴，刚要喊杜红娟留下来，再怎么样也比跟着那个男人回去强！

却没想到常林幽幽的盯了杜红娟一会儿，突然开口：

“杜红娟，虎子是你亲生的，你总不可能真的看着他饿死在这路上吧？”

杜红娟身子一僵，眼中瞳孔微缩、颤抖。

揪在一起的那双苍老而粗糙的手忽然就松开了一点，就仿佛上了闸门的通道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就好像有些事情只要一开始就无法挽回。

常林的话无疑是在给抗拒跟他回去的杜红娟“提醒”——

就算她再如何不愿意回去，为了她的孩子，她依然得选择跟常林走。

尉迟衿本想着把杜红娟劝一劝，留下来，不跟常林回去受罪的，却没想到对方半路会杀出用孩子“威胁”杜红娟的戏码。

这样一看，她无论是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留下的了。

果不其然，杜红娟的脸上流露出挣扎和纠结的神情，她一双满布沧桑的眼睛里灰暗、不见天光，这是一个被生活压垮的人，已经失去了想要挣脱束缚的希望。

尉迟衿心里是“咯噔”了一下。

而身旁的姜笙眼神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好似早就看惯了这些人世炎凉。

不过在他看向尉迟衿脸上怔忪失落的表情时，心里却有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

他下意识抬起了手，那么一瞬他的脑袋慢了半拍，等到回神的时候，他已然握住了尉迟衿的手。

尉迟衿蓦地被人握住了手，愣了一下，要知道她从小到大还没怎么被旁人牵过手，就连姜笙这个夫君也没怎么碰过自己。

她回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姜笙当然没错过她眼底的那一抹惊异，他看着尉迟衿那张略带惊讶的脸庞，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妻主，有些事情不必强求。”

尉迟衿闻言，神色一顿，转而明白了姜笙的意思。

杜红娟这边心中挣扎了那么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我会回去的，等我要到了食物……”

杜红娟的认命，被尉迟衿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里，那么一刻，她却看到了在京城十几年日子里从未见过的人情百态。

常林很得意的笑了，他还不忘朝着尉迟衿挑衅的笑了一下，说：

“小姑娘，有些时候这人呐她就是贝戋！呵呵。”

这句话是在隐喻谁，显而易见。

而一边的杜红娟就算再怎么没文化没知识，她也听得出来，但在这时候，她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愤怒或者酸涩的情绪。

尉迟衿气得牙痒痒，可是在她转头看见杜红娟脸上对这件事麻木不仁的表情时，却顿住了。

打心底来说，她是想帮杜红娟的，在尉迟衿看来，跟常林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有的只是折磨和屈辱，最好就是及时止损，当机立断。

但有的时候，忙不是你想帮就能帮的。

而见到杜红娟那副妥协的神态，尉迟衿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愤慨。

常林得意的转身离去，脚步轻快，犹如一条黄鳝似的钻入了人群。

“小姑娘，给你们添麻烦了。”

被常林这么一闹，杜红娟神情恍惚而麻木，她公式化的跟尉迟衿他们道歉，全然不见之前的鲜活和生气。

尉迟衿摆手，说：“不不不，没有的事，婶子你没事就好。”

杜红娟木讷的点点头。

尉迟衿抿了抿嘴，这种情况她又能帮什么呢？

“婶子，谢谢你的水。”

这时，姜笙把杜红娟给他们的水囊还了回去，语气平淡却很诚恳。

杜红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何改变，只是依旧麻木的接过水囊，整个人就好似木头一样，连动作都显得很僵硬。

只是在她接过水囊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姜笙递给她的不仅仅只是水囊一物。

杜红娟低头看着那点零星的食物，麻木的眼神却逐渐转变，犹如一潭死水荡开了涟漪，有了那么一点光泽闪烁。

“这个我不能要……”

杜红娟嘴唇颤抖，说着就要把食物递还给姜笙。

然而姜笙却摇头，手都不抬一下，不肯收回去。

他说：

“就当是报答婶子你了。”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杜红娟听到他的解释，愣了愣，她从来没想过给予两人帮助能得到回报。

她心中涌出一股酸涩感，眼泪润湿了干涩的眼眶。

但是她看了看眼前的这对人，也没携带多少包袱，食物的话，他们可能也很少，就这样给了自己，后面的路又该怎么办？

杜红娟想着就要拒绝。

下一秒姜笙又说道：

“婶子你不是还有个孩子吗？带回去给他吃吧，小孩子正长身体。”

杜红娟闻言，迟疑了。

姜笙的话无疑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子上。

“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姜笙又添了一句，催促着杜红娟离开。

杜红娟拿着那点食物，感激的看了二人一眼，缓缓转身。

尉迟衿看着杜红娟瘦弱矮小的身体，仿佛扛着万斤重担，步履蹒跚的走在浩大的天地之间，然后一步步走出他们的视线，没入人群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