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你偷袭。”两个人收手捡回椅子坐下，「孙」意识到水平上的巨大差距却还是嘴硬道。

“能偷袭就不直面，我才刚说过。你还是没在新世界最动荡的年代生长过，当年我师傅教我的时侯，他刚说完这句话我就抽冷子给了他一刀祝祝兴。”

「孙」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忍不住撇了撇嘴，却又好奇地问，“然后呢？”

“才一出手就被发现了，然后他空手夺刀的同时踢了我的蛋蛋，然后把我双手反剪吊在了天花板上，又教了我另一句话“谋定而后动”。”

六十二兴高采列地说着，仿佛故事里的主角不是他。

“谋定而后动？什么意思？”「孙」只觉得这句旧古文很有深意，却又不是很懂。

“我师傅解释的时侯我没怎么听，旧古文传承得囫囵半片，我也就是半个瓶子咣当，但后来我一寻思，这意思应该是让我先搞不会动的，再弄死会动的。先谋定，后谋动，大概这么个路数。”

“就比如你要弄死个堡垒里的敌人，垫鼻子那派人肯定是潜入堡垒暗杀那一套，但我照着我师傅说的搞，就先把堡垒炸成废墟，那人自然就蹦跶了，我再在他转移的路上杀他，就贼稳妥，真不愧是旧世界的智慧。”大概是这个话题让六十二很兴奋，相比于之前的漫不经心，现在的他显得如得到玩具的孩子般亢奋。

“我师傅跟我打的时候先夺刀也是一个道理，先削弱敌人明面上固定的力量，让他慌张盲目地动起来，然后一击必杀。”

「孙」点了点头，说“我……”，刚一张嘴的同时，电光石火般伸手抓向六十二手中的半截勺子，义体尾巴迅速也朝着六十二脚踝缠去。

之后「孙」就被踩住尾巴，抓着手腕，按着头，又一次落到了六十二手里。

“你教这也没用啊，偷袭缴械加起来也还是打不过你。”「孙」嬉皮笑脸着抱怨。

六十二松开「孙」，两人又懒懒散散地分坐在椅背和桌子上，“就这？”六十二夸张地嘲讽着，配合脸上淡然的表情显得十分欠揍。

“你这也太嚣张了，有本事……”「孙」一脸不忿地坐在椅背上喋喋不休抗议。

「孙」还在说着话，六十二突然腰部带动上身向右倾斜，左手顺势一记上勾拳，紧接虚抓什么东西，似乎掷了出去，一下重物落地的闷响，六十二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孙」的身影像是欠费关闭的虚拟影像剧播放器般，在椅背上瞬间消失，地上出现了他半坐着呲牙咧嘴的身形。

“七十二变？挺灵性，就是糙了点。”

“我今天才学的！”「孙」为六十二的点评叫屈，“你也会七十二变吗，六十二？一下子就发现我了。”

“我懂，不用，但我会杀。”

「孙」听了六十二的回答一脸疑惑，「孙」刚刚调用了垫鼻子“心”网域的粒子进行光学层面上的模拟伪装，意图干扰欺骗六十二，却被瞬间看穿。

他记得垫鼻子说七十二变匿迹第一，藏法第一，避劫第一，极难反制，他虽才习得皮毛，也该相当厉害才是。

“别一脸大聪明似的瞅我，你才学点毛毛雨，况且你不会以为垫鼻子那老货看着比我老，就寻思他比我猛太多吧。”

「孙」被六十二说破心思，只得讪讪不语，赔了个故作懵懂纯真的笑脸，迎面对上了六十二翻的白眼。

“怎么破解，教我。”「孙」若无其事地续着话题。

“教具弄出来以后再说，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做。”

“什么事？”

“我准备带你杀一个人，赚点外快，算是……嗯，课堂实践，对，就是课堂实践。”六十二当着「孙」的面敲着手，为赚外快抓帮工找好了借口。

“你过两天得跟我去溜一眼那边的街路，当是搞个战备，就跟吃罐头先准备勺儿一样。要去的是Tang城，你今儿就去「地摊」那搞俩假证，弄个破车。”

「地摊」是Fruitshill城的一处黑市，三教九流遛弯之处，不走正道的、闲不住的、不是正经人的都喜欢来这瞎逛，「孙」和六十二过去也总在这卖点紧俏货，以“烂货孙”和“垃圾六子”的名号并称废品双子星。

“我没杀过人，也不曾出过城，没去过荒野。”「孙」显得有些忐忑，虽然他是拾荒长大的孩子，但是显然垫鼻子和六十二将他保护的很好，只见识过新世界的“辛苦”却从未了解“险恶”。

“我知道，不用你，你一个原生人类能干什么，你就负责长见识。”

“好，我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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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uitshill城，从垫鼻子家去往「地摊」的路上，「孙」罩着一件巨大的漆黑色袍子趿着双烂鞋，义体尾巴叭嗒嗒地垂着拖蹭地面，边走边思考。

他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原生人，即使是一般的义体改造人也要对义体不定期的护理和供能，也要随着身体成长更替换新，而他的尾巴就好似天生生长的一般，几乎不影响他的生活。

这尾巴自记事起就跟着他一同。

垫鼻子说这是他小时候脊椎出了问题，用的昂贵的纳米活性生长义体为他装配的，往后他再问起这条尾巴时，垫鼻子就只会唠唠叨叨这尾巴多贵、自己付出多少之类的，「孙」本是沉默的性格，嫌烦便不再问了。

「孙」不知道自已是不是原生人，但六十二自然是赛博人。

虽然看不出痕迹，然而义体的改造并非都是显著的、金属般冰冷的钢铁躯壳肢体。

那是只是普通人的出路，是在这脏兮兮世界底层挣扎的无奈。

「孙」当然知道垫鼻子和六十二是大人物。

即使他们看似身上分别装配着低劣的金属义体头盖骨和义体耳朵，但是作为为义体供能的核心并不低劣。

这可作不得假。

单一独立供能的义体改造称不上赛博人，最多不过算上“义体改造者”罢了，以供能为主体的内外循环改造才是作为赛博人的标志。依照价值排序的仿生电池组、义体源炉、网域无线续航模组，甚至是传说中的微型冷核聚变反应装置“DAhless Ablaze Nucleus（不朽闪耀燃烧之核）。

义体供能核心带来的是生活行为习惯上的差异，充电，饮用液态燃料饮料，或者跟平常原生人类无异，越像人代价就越高昂。

垫鼻子和六十二的生活与原生人看不出差异，这就是最好的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