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拎出来,也果然是拎出来。
老人很快去而复返。
单手拎着一个年轻男人夹在腋下,他神情平静,步履轻松。
或许是这个姿势太屈辱。
或许是一路挣扎太剧烈。
年轻男人满脸通红,手舞足蹈,骂骂咧咧。
“寡妇清!”
“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
“老师让老子来做你的客卿,不是家奴!”
“老子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休想老子帮忙!”
听这话。
其中好像还有什么故事?
嬴易玩味看了巴清一眼。
巴清的视线这才从黄纸挪开,她先是略显不好意思的朝嬴易笑了笑,随后看向被老人丢在面前的年轻男人。
“公子易在此,你最好少胡言乱语!”
“宋守缺。”
“平常看在你老师的面子,我不和你计较,可今日,你再由着你的性子,休怪我不念你老师的情面!”
话语严厉,斩钉截铁。
可惜。
名叫宋守缺的年轻男人显然不吃这套,他站稳了身形,稍微整理了衣冠和头发,跳脚便要破口大骂。
但巴清显然知道这个宋守缺的软肋。
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将手中黄纸递到他面前,道:“看看这个东西。”
“你若能帮我做好这件事情。”
“天高海阔,我任你去留,你老师那里,自有我去说。”
“此话当真?”
年轻男人果然安分了下来,将信将疑。
巴清淡淡道:“本夫人向来一言九鼎。”
宋守缺不再多说,接过黄纸。
一开始。
跟巴清一样,他也是浑不在意,略显嫌弃的看着手中破烂黄纸,但等他同样看到了背面的字,他的神情便也缓缓凝重了起来。
“不是布……”
“能书写?”
宋守缺豁然抬头:“这是什么材料制作?”
开口也是问题的核心关键。
嬴易虽然不认识这人。
但能得巴清欣赏,专门叫他出来,这个宋守缺肯也有点东西。
巴清神色复杂道:“破布麻衣,麦秆,稻秆。”
“麦秆,稻秆?”
宋守缺目瞪口呆。
紧接着。
他也将黄纸放在了他的鼻尖,仔细嗅了嗅。
然后。
他满脸震惊与根本无法掩饰的亢奋。
“这……”
“这东西了不得啊!”
“它完全可以取代简牍,书册,成为全新的书简!”
“最可怕的是,与布帛一样轻便,但所需材料几乎毫无价值!”
“用毫无价值的东西,做出无价之宝。”
“这……这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巴清理也不理他的震撼。
很快去问。
“原料是否确认?”
“能做么?”
宋守缺死死的盯着黄纸:“是麦秆,还有石灰的气息,绝无疑问!”
“但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如果知道方法,肯定能做!”
确定了。
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巴清直接转身,面向嬴易,她的神情说不出的认真与惊讶。
她深深的看着这位翩翩自若的公子易。
躬身,伸出右手。
“公子,烦请入府详谈。”
直到这时,她似乎才终于想起来,是得将这位大秦公子请入府中了。
嬴易一笑。
也不在意,抬脚便走。
巴清也紧随其后。
不过。
就在与宋守缺错肩而过之时,他突然失声道:“你意思是,这东西是这大秦的公子做出来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墨……”
听他因亢奋而胡说八道,巴清登时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守缺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他险些祸从口出!
那位,可是大秦的公子!
他慌忙又道:“我莫说信了,我连听都不想听!”
这两人的小动作。
走在最前的嬴易像是注意到了。
但也像是完全没在意。
从头到尾。
他脚步连停一下都没有。
只有紧紧跟在他身旁的禄球儿注意到,他的公子唇角扬起了一道嘲讽弧度。
“拙劣的欲盖弥彰。”
但,干他何事?
他是来谈生意,又不是来查逆贼。
……
……
巴清府邸。
假山、流水、亭台小榭,嬴易那个公子府跟这里一比,怕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进入正厅。
分主次,各自跪坐在小小酒案后。
中间有个插曲,这位八斗夫人非要嬴易坐在首位,以示对他的尊敬,但嬴易肯定拒绝,一番推辞,索性空了首位,两人对面而坐。
自有下人奉茶水。
巴清浅浅喝了一口,径直道:“公子手笔,果然是一笔大买卖。”
“妾对此非常有兴趣。”
“还望公子出价。”
爽快。
有魄力。
嬴易暗赞。
但开口却是饶有兴致的一句:“莫非夫人不好奇,我是从哪得来的这东西?”
巴清笑了笑。
摇头道:“妾是商贾,行商只问钱财,不问其他。”
“夫人大气。”
嬴易再次赞叹。
也就不再绕弯子,简单道:“我给夫人两种价。”
“一,一次性给我五十万金,钱货两清。”
“二,每年给我二十万金,我不问夫人利润,只要三年。”
巴清皱眉。
像是十分犹豫。
这个价格,可谓天价了。
说句不客气的话,纵然她打下如此家业,号称八斗,可她从没有做过单笔如此巨大之金额。
“容妾稍稍思量……”
巴清缓缓开口。
嬴易却是轻轻一笑,又道:“哦对了。”
“忘了说,我要的金,是黄金,而非铜金。”
此言一出。
巴清大惊。
她直直看着对面坦然从容的公子易,满眼的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