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核还有一日，天养峰已经热闹起来。上山考核是外六峰共同的大事，每月轮流在各峰举行，本月正好轮到天养峰。

青灵门弟子分为四个级别，最低级的为杂役弟子，这类人说是弟子，其实只是一个美称，他们大多都是没有气感，无法感知到灵气的普通人。

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回到凡世生活，于是宗门为其提供安生立命之所，而他们则做些杂活来回报宗门。

往上一级，便是祝离这样的外门弟子，此类弟子因为各种原因加入青灵门，未满三月，也未通过上山考核的弟子。

他们作为青灵门的人才储备，无需干活，由宗门提供衣食住行，以及修行所需丹药，功法，还会配备专门的长老，替他们讲解修行最基本的知识。

每个外门弟子有四次考核的机会，一旦四次考核全都失败，那么便会被宗门认为没有修仙的资本，而将为杂役弟子。

因此，每个外门弟子都将上山考核看得极为重要。

再往上，便是“上山弟子。”

“上山弟子”其实只是一个统称，又分为普通内门弟子与亲传弟子。青灵门共有十四峰，除去祝离这样的外门弟子与杂役弟子居住的外六峰外，还有一座主峰，一座内峰与上山六峰。其中主峰是掌门居所，上山六峰则有内门长老坐镇，分别执掌符箓，剑法，天算，灵道，丹道与御兽。

与外门长老名为长老实为保姆不同，内门长老是实打实的门派掌权者。许多事关门派生死的重要抉择，都是由掌门与长老们共同决策而出。

更主要的是，除了极个别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所有内门长老都有至少金丹以上的修为。

至于内峰，此峰常年封闭。祝离也只知道门中有这么个地方存在，是第一代青灵掌门坐化的地方，至于它在哪儿，现在用来干嘛的，他也一概不知。

而考核的过程，其实也非常简单，只要弟子修为达到练气士，并且习得一门青灵门下功法，便可报名参加。

考核由外六峰的长老负责，每名弟子会独自对战一名练气初阶的妖兽，只要胜出，便可通过考核。

而上山六峰那边也会各派出一名长老，在通过考核中外门弟子中挑选合适弟子，加入自己的门下。

若是有天赋异禀者，则会受到该峰长老们的亲自培养，成为亲传弟子。

祝离经过一日修行，已成功破境，成为练气士。今日正好无事，他便打算回到住处好好休息一番。

只要能够养气，每日便更能够只睡三个时辰而不觉疲惫。修为达到练气，每日更是只需一个时辰的睡眠。

只是祝离自被李斯裹胁着外出寻找清颜花之日起，就再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固然身体还撑得住，但精神数日紧绷，令他疲惫不堪，唯有一场大梦可解。

归途中，祝离遇见叶莺。小丫头身上灵光灿灿，竟也突破了练气境。

“祝师兄突破练气了？”叶莺也注意到祝离身上的灵光，目光灼灼。

虽然养气与练气都可以运用灵气，但一个身上如丝如缕，一个灵光自成。很容易便能区分出来。

祝离点点头，“侥幸。”

叶莺贴上来，抱住祝离胳膊，“明日上山考核，祝师兄可想好要去哪一峰了吗？”

上山考核虽主要是由长老们挑选弟子，但上山六峰各司其职，擅长的领域不同，自然对弟子的挑选，也更偏向于在自己领域更有天赋的弟子。

因此，若是外门弟子有心仪的去处，便会提前做好功课，特意选择与自己想去的灵峰相契合的功法，以此加大自己被心仪的灵峰选中的可能。

虽是取巧之法，但效果还算显著。毕竟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修炼一途亦是如此，长老们也乐得选择那些对自己的功法感兴趣的弟子，这样他们教授起来也容易一些。

祝离倒真未认真考虑过这个，他虽然入门三月。但其实真正修行的时间不过半月，时间太过打紧，以至于来不及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功夫。

少年不知道的是，半月时间从养气到到练气，这等修行速度，若是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

便是整个青灵门与他一辈的弟子中，公认最有天赋的主峰大师姐清岚，也足足花了二十天的时间，才从养气一路晋升成为练气士。

祝离摇摇头，“还没想好，不过，可能会去蜀山吧？”

蜀山是上山六峰之一，执掌门中刑法，主剑修。

小时候有根笔直的棍子，尚且能幻想自己是个执剑江湖的大侠，斩得十里菜花无首。

如今修仙的道路就摆在眼前，如果选择的机会，他自然还是偏向于剑修一些的。

毕哪个男人能拒绝成为剑仙的可能呢？

叶莺小跑过来，抱着他的晃来晃去，“不嘛不嘛，祝师兄来陆吾嘛。”

陆吾峰，大道之峰，也是上山六峰中最神秘的一峰，主要负责门中灵脉开采，宝地探寻，主天算。

此峰人数极少，每次考核都是弟子收得最少的一峰，且其中修士的修为与战力在六峰中也不算高。

但此峰在宗内的地位并不低，只因其修行的功法比较特殊，可窃取天道，预测天机，知晓未来之事。

听上去很酷，可惜祝离没什么兴趣。

之前倒是听说过，叶莺是上山峰某个长老的亲族，只是祝离没想到，竟是陆吾峰。

小丫头活泼可爱，跟他想象中天算修士一个个老气横秋，故作高深的样子差距很大。

叶莺甩着他的手臂，圆滚滚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大有祝离不答应就绝不罢休的趋势。

祝离被她看得发毛，只得先口头应承下来，“好好好，只要陆吾的长老愿意收我，我定加入陆吾峰。”

叶莺闻言欣喜，扑到祝离身上抱了他一下，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祝离摸摸鼻子，赶往自己住处。

他真的很想赶快睡一觉。

距离考核虽还有一日，但天养峰早已被其余外五峰的弟子挤得满满当当。

天养峰是此次考核的东道主，自然要负责参加考核弟子的衣食住行，祝离到家时，看到原来空着的三个床位已经有人占据了。

李斯的床位空着，上面的铺盖卷还在，人却不见踪影。

见新有来人，那三人纷纷看过来，看到祝离时，被他身上浓郁的灵气惊住。其中一国字脸的少年拱手向祝离问好，“师兄也是来参加考核的？”

虽都是外门弟子，但祝离身上的气势明显要比他们强得多，到底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他下意识地用起了尊称。

祝离点点头，算作回应。另外一清瘦少年与一面容温婉的少女也向祝离打招呼。

交谈中，祝离也得知了三人的名字。

其中清瘦少年名为张赫，温婉少女名谭新竹，国字脸少年的名字则有些霸气，叫王富贵。

他们都是来天养考核的修士，都达到了练气一层的修为。只是身上的灵气波动强弱不一，其中谭新竹与张赫的实力要弱些，灵气波动丝丝缕缕如同萤火，应该是刚突破炼气不久。

王富贵的实力明显就要强很多，灵气萦绕其身如同烛火，练气一层便有如此灵光，算得上天资中上之人。

当然，与祝离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他身上不知名的功法自动运转，丹田处的气海足有巴掌大小，身上灵光耀眼如皓月之光。

见到天才，三人都是少年心性，心生攀比之意的同时，又有心结交，于是忍不住与祝离攀谈起来，只是祝离困倦得不行，敷衍几句，躺在自己床上倒头便睡。

考核前夕，峰内戒备深盐，特别是弟子住处，长老们日夜不眠，交替巡逻，不敢有丝毫倦怠。

能来参加考核的弟子都是外门中的优秀弟子，亦是青灵门未来的命脉，不容丝毫闪失。

身在宗内，又有巡逻长老，祝离并不担心有人对他不利，放松心神下来，很快便沉沉进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祝离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先是父母亲爱，兄友弟恭，紧接着场景突变。周围的一切都黑了下来，天空处升起一轮黑日，发着诡异的黑光。

小山村不见了，邻居不见了，原本鸡犬相闻，阡陌交通的桃花源变成了一处修罗场，成堆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千顷良田被鲜血染红，然后汇聚得越来越多，变成黑色。

穿着青色苍鹰服饰的修士四处寻他，祝离连忙躲到一个草堆后面。躲过了修士，身后却有人拉他。

祝离回头，看见一只白净得有些不正常的手。

他的弟弟眼神空洞，里面流出血泪，看着他渗人地笑，父母邻居站在弟弟旁边，同样是一副惨状，也笑着看他。

“哥哥，下面好无聊，你来陪我好不好？”

“离儿，你怎么一个人在上面啊。家里饭都煮好了，来吃饭吧。”

祝离心中惊惧，后撤一步。

亲人们突然变了脸色，他们的五官顿时变得扭曲，伸出手要抓祝离。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都死了，你活着！”

“一起死，跟我们一起死！你为什么还活着，你该死！”

祝离心头大乱，连连后退，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臂，一回头，却是集市中的灰衣道人。

他保持着死前的干尸模样，眼中没有眼球，只有两个空洞，对着祝离。他旁边站着那些屠村的苍鹰服饰的修士。

“找到你了。”

道人与修士狞笑着向他逼来，祝离后退，身后的亲人也发出如催命般步步朝他靠近。

祝离无路可退，眼见就要被灰衣道人抓上。

“啊！”

祝离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他环顾四周，自己还睡在床上，李斯依旧没回来，今日认识的三个少年睡得正香。

屋外树影摇曳，刚好有一对巡逻的外门长老从他屋前走过去。

一阵凉意从身上传来，不知何时，竟被惊起一身的冷汗。

窗外明月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