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神圣的考试,之所以说它神圣,是因为这将决定在场每个教徒的命运。
就像旧世纪的高考一样,结束以后,将根据分数分配到不同的岗位,成绩特别优秀的,说不定还能直接进入内线城市,那里有正教的直属机关,也是其核心力量之所在。
严格意义上来说,像18号这样的外线城市,只属于正教的分支,其主要作用是散播教义,招募信徒。
比如,利用教堂定期给周边的流浪汉分发食物,让他们对主感恩涕零,帮忙宣传;再比如,建立教堂吸纳贫苦人家的小孩,将他们从小培养成教会的忠实信徒。
显然,陈冬生就属于后者,只不过这里更适合那些贵族子弟,他们天生拥有很多资源,靠关系笼络教会的上层人员,以此谋个不错的差事。
为了避免教会成为某些人牟利的工具,教会上层为此做了一系列改革,其中最有效的措施便是加入联盟,让联盟帮忙监督各个教堂的毕业考核。
基本上,品质优异的教徒成为教会的神职人员,品质差点的进入教会的事业单位,而最差的也能获得补贴,学个手艺啥的。
至于联盟,对学员的筛选保有例外选择权,即能够从这些教徒中选择一两个带走,加入精神救援队。
这对教徒们来说,是名副其实的“特等马”。
考试流程很简单,教徒们按照学号顺序排成一条长队,依次进入隔壁的小黑屋,里面有专门的监考人员和考试装置。
不用于以往的“走过场”,这次考试由神职人员和联盟专员共同监考,其中联盟专员的权限高于神职人员,后者只是起辅助作用。
“听说联盟派来的专员十分严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教徒议论。
“怕啥,还吃了咱们不成,大不了回家继承家业。”
“有道理,问题是,那些穷疙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家种田呗,教会把他们养大,又不是吃干饭的。”
“不是说学手艺吗?”有人插嘴。
“手艺?现在哪门手艺赚钱?命都难保好嘛,说好听点叫打工,实际上就是给人做狗。”张帆故意强调“狗”这个字,然后补充一句,“做我们的狗。”
此话一出,贵族子弟们肆无忌惮地嗤笑着,丝毫不顾在场平民教徒的感受。
“张帆,你是一号,你先上吧。”见气氛有些凝重,陈冬生解围道。
“废话,不然让你这个吊车尾的上吗?”
众人嬉笑不止。
那些平民教徒假装跟笑,实际上用感谢的目光偷瞄陈冬生。
陈冬生不好意思地挠头。
“咳咳!”
这时,一声低沉的咳嗽打断他们。
是那名神职人员。
他身着白色教服,模样老成,手边杵着一把拐杖。
“谁是张帆?”
“我!”张帆赶忙举手。
“你是这里的大弟子吗?”
“是!”
“正好,由你做表率,想必后续会进展得非常顺利。”老者牵起张帆的手,用慈爱的目光看向大家。
众人的心平静了许多。
“那么各位,我先上了!”张帆笑容洋溢地说。
“加油!”
就这样,张帆成了第一个进入小黑屋的人。一直以来,他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被神父公开表扬了无数次,颜值气质在线,深受大家爱戴。
对此,张帆总是谦逊地说:“哪里哪里,这都是作为大弟子应该做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考试他将拔得头筹,进入精神救援队,一路高歌猛进,为人类事业做出伟大贡献。
只是可惜那些千金大小姐了,都想与我订婚,不得不婉拒……张帆想,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取舍吧。
这样想着,张帆已经进入小黑屋,这里一片昏暗,寂静无声。
“好黑,有人在吗?”张帆有些惶恐,他向来最怕这种未知的东西。
“别怕,孩子,往前走,来我这里。”老者朝他招手,犹如海上的灯塔。
“好!”
张帆跑过去,看见老者手里端着一颗圆球。
这球他见过,正是之前上课用的“精神检测球”。
“把手放上去,对吗?”他问。
老者点点头。
紧接着,水晶球冒出隐隐的紫光,这意味着张帆精神状态稳定。
“很好,孩子,可以过去了。”老者确认完之后,让张帆继续往前走,不久他就会遇到另一位监考员。
那是一名中年男子,脸上留着胡渣,面色阴沉。
“你好。”对方漫不经心地说。
“你好,我叫张帆,是……”张帆还准备自我介绍一番,对方却不耐烦了。
“赶紧的,别耽误我时间。”
“哦。”
他背地里“切”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劳资以后比你更牛逼。
“哦?是吗?”
张帆傻了。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能听到我说话?
不,等等,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开口!
张帆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不定从刚才开始就是测试的一部分。
“别担心,我只是能读出你的心理,真正的测试在这边。”男人打了个哈欠,指向旁边一面古老的铜镜。
“这是什么?”
“封印物088——真实之镜。”
听到“封印物”三个字,张帆的脸瞬间煞白。
“别紧张,这只是它的重置版,取其中一块镜片加制而成,没有杀伤力,主要用来检测你们这些教徒的精神状况。”
“哦,这,这样啊。”话虽如此,张帆额头依旧冒汗。
“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
男人又打了个哈欠,说道:“很简单,你只需要对着镜子站立几分钟,坚持不住了,自会有人把你抬走。”
抬走……张帆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记零分。”
“哈?”张帆立即振作精神,要劳资弃权?
不可能!
他鼓足勇气,站在铜镜面前,仅仅是这样站着,他的身影便被拉长了许多。
渐渐地,空间开始虚化,镜子里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张帆~”它呼唤着。
“我在。”张帆喉结滚动了几下。
“张帆~”
“我在!”张帆咬牙大喊。
“你是小人还是君子?”
“哈?”
这个问题直击张帆的软肋,他二话不说给那镜子一拳。
“咔嚓!”
镜面破碎,陷出一道树枝状裂纹。
接着,泛起虚化的涟漪,镜子重新复原。
“张帆~”
“我在。”张帆有些困惑。
“你喜欢女人吗?”
“……”张帆有些无语,“还行吧。”
“具体是哪个部位?”
“我草你XXX”张帆又是一拳,镜子再次碎裂。
……
就这样持续了大概七次,张帆再也坚持不住了,晕头转向地倒地。
……
“他出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张帆被医务室的人员抬着出来。
“什么鬼,进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杜青林不忍直视担架上的张帆。
他双目翻白,口吐白沫,像极了路边喝得烂醉的酒鬼,不省人事。
教徒们见状,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锐气逼人的张帆落得这副模样?
但谁也说不准,谁也不敢轻言放弃,因为,这是决定他们一辈子的大事。
杜青林是第三十八个进去的。他之前的同学,不是含泪逃出,就是走着进担着出,有的发疯,有的尖叫,有的像受了刺激似的一蹶不振,还有的则完全忘乎所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但这些症状很快就消失了,医务室里挤满了人,比那天他从地下俱乐部出来还热闹。
“怎么样?”
见杜青林安然无恙地走出小黑屋,陈冬生既欣喜又诧异。
“难。”杜青林沮丧地说。
“什么难?”
“我想我完蛋了。”
陈冬生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正常出来的。”杜青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人。
“那不好吗?说明你优秀啊。”
“不,一点也不好,说明我非常普通。”杜青林感到无比悲哀,他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夸过。
“陈冬生,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一共七个问题,你只要遵从你的本心回答就好。”
说罢,杜青林黯然地离开了。
陈冬生还是头一次见这家伙这么失落,愈发想见识里面到底发生了啥。
终于,又过了十分钟,轮到他这个吊车尾了。
“等一下。”
在陈冬生准备把手放到精神检测球上的当口,老者打断了他。
“怎么了?”陈冬生疑惑。
“你不用检测了,直接去下一个关卡。”老者说。
“哦,好。”
于是,陈冬生来到黑暗的尽头,那里摆放着一面铜镜。
“咦?监考员呢?”
他记得应该还有一位监考员才对,人呢?
“嘿,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这个声音无比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是你!”
陈冬生愕然地望向镜面,望向镜面中拉长的人影,准确地说,那根本不是人影,体型之巨大,已经覆盖到半个空间——
那是一张狰狞的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