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楼,东坊最好的青楼,死3人,重伤6人。
脚力帮,搬运力夫的大本营,死7人,重伤10人,帮主陈大力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聚财钱庄,死2人,伤3人,管着库房钥匙的掌柜的不知所踪。
……
连东坊平时维持秩序的小吏都死了4个,伤了10来个。
这个世界虽说是修炼世界,但更多的,依然是普通人。
而东坊,就是落霞城内普通人的聚居地。
现在,东坊彻底乱了。
坊内的粮仓被人一把火烧了。
钱庄的库房大大开着,各种银票、地契散落一地。
还有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裸着身子躺着别人家的床上,而自家躺着的,却是别人家的人。
廉耻、礼仪、道义……
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些人疯了。
救粮的。
抢钱的。
寻衅斗殴的。
当街杀人的。
或许还带着些其它的东西,人们全都赤红着双眼,犹如一群野兽。
面对这些以前从来没放在眼里的普通人,马兴贤茫然无措。
他带着耿大牛到处维持秩序,甚至亲手击毙了不少人,可依然无济于事。
混乱一旦开启,便一发不可收拾。
已经红了眼睛的人群此时脑海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他们只剩下了本能,盲目地跟着周围的人抢着、杀着。
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现在别说是马兴贤了,哪怕是妖族来了,这些人恐怕也是视而不见。
除非马兴贤立刻灭杀大部分人,但那样的话,落霞城也完了。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马兴贤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傻儿子,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打的这小子半边脸很快肿了起来。
要不是就这么一个儿子,马兴贤杀了他的心都有。
好好的,为什么要招惹林肆那个疯子。
但马兴贤自己的心中其实也很后悔,一直以来,他都没把林肆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一个锻体境一重的人,哪怕再狠、再毒,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就像耿大牛说的,一条没有牙的毒蛇罢了。
在马兴贤的眼里,林肆就是一只羊,一只被他慢慢养大的肥羊。
他不知道林肆用了些什么手段,活生生的把这些人逼疯了。
他更没有想到,不过是一群疯了的普通人,竟然让他一个聚海境的人无可奈何。
眼看着混乱渐渐地往城池里的其他地方蔓延,马兴贤拽着手中的武器,牙齿咬得紧紧的。
“走,去昊天楼!”
而此时的昊天楼同样一片狼藉。
老张死死地捏着手中的锦囊,傻傻地看着打开的地窟。
地窟里,空空如也。
粮食、珠宝,什么都没留下,而就在昨天,它们还好端端地呆在这里。
一夜之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昨天,老张终于没能按捺住野心,在侄子不遗余力的劝说下,和对面接上了头。
然后,根据红色锦囊的指示,一个接一个的端掉了林肆留下的后手,彻底毁了林肆的根基。
在老张看来,哪怕林肆命大,活着从剑墓出来了,也不过成了个废人。
昊天楼从此以后,就成了他老张家的了。
心情舒畅之下,老张喝的酩酊大醉。
但当他再次醒来之后,却发现世界仿佛是变了一个世界。
不久后。
马兴贤赶到昊天楼,老远就看到坐在大门口发呆的老张。
他立刻就冲了上去,一把将老张提起来,恶狠狠地说道:“说,林肆他都干了些什么,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快说。”
而老张却根本没有理会他,眼神呆滞着,嘴里低声呢喃着:“他从来没有信过我,从来没有信过我。”
这个人废了!
气急败坏的马兴贤一拳砸在老张的脑袋上。
“嘭!”
仿佛炸开的西瓜一般,失去了脑袋的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面上。
一个黑色的锦囊从老张的手里滚落下来。
里面飘出来一张纸。
上面,只写着一个字。
死!
……
落霞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树林中。
一群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有的看起来像抗包的力工,有的像饭店的厨子,有的像有钱人家的下人,甚至有两个看上去是青楼的姑娘。
所有人脸上都戴着一张薄薄的面具,把整个面孔遮了起来,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人群中央,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男人。
他看着周围的人,开口说道:“四号、十一号失败了,六号和八号临阵脱逃,被我杀了。而你们,做的很好。”
顿了顿,这人接着说道:“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忘掉昨天晚上的事,回到你们各自的生活中去,直到,一号回来。”
“是。”众人应道,很快散了开去,只留下一个唯一没戴面具的人,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
“何家主,多谢了!”面具男人冲着老头抱拳说道。
听这话的意思,这人竟然是何家的家主,何建安。
一个本该疯狂报复林肆的人。
何建安摇了摇头。
“谢我?不必了!”
“哪怕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无非也就多死几个人而已,无关紧要。”
面具男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何建安接着说道:“我就是有一点想不明白,林肆他凭什么就断定那姓张的不敢看那黑色锦囊,若是他提前看了,再和对面一说,你们的计划怕是没这么容易成功吧?”
“人心!”
面具男人看了老头一眼,缓缓说道。
“一号说过,人心这个东西很复杂,掺杂着情谊、欲望和很多东西,难以琢磨,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人心,会促使人们做着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老张那个人,聪明、善变、胆小怕事,而且过于谨慎,他哪怕是反了一号,也根本不敢看黑色锦囊里的东西,因为他害怕那里面的东西要了他的命。”
听到蒙面男人的话,何建安有些犹豫地说道:“那万一,这姓张的对林肆忠心耿耿呢,你们这么做,岂不是害了他?”
“万一?”蒙面男人笑了笑,语气平淡,“那就当是他的命吧。”
言下的意思是,哪怕老张不反林肆,依然死路一条。
何建安蓦然感觉心头升起一些凉意,这林肆,着实狠毒。
同样,他的心里也很不理解,下意识开口。
“跟着这样的人,你就不怕他哪一天把你也杀了?”
蒙面男人深深地看了何建安一眼,没再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他来:“何家主,一号说过,何正业死了,你会不顾一切地对付他,但为何?”
“看来林肆也有猜不准的事。”何建安笑了笑,本就佝偻的背更弯了,脸上露出浓浓的自嘲味道,“就当我老了,怕了吧,从我退出落霞城那天开始,我就不想跟这条毒蛇斗了,而我更不想被人当枪使。”
面具男人看了他一会儿,提起一直放在脚边的一个小箱子,递到何建安的手里,随即转身离去。
“何家主,一号说过,你是个聪明人,只是,你还不够狠。!”
待面具男走远了,何建安这才打开箱子。
箱子里放着一颗戴着面具的人头,面具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四”字。
何建安颤抖着揭下面具,身子猛然一晃。
面具下是一张他极为熟悉的面孔,一张他怎么也没想到的面孔。
何家管家,一个何建安从来没想过会背叛的人,一个跟了何建安五十年的人。
没有人是永远忠诚的,只是背叛的代价够不够大罢了。
另一边,走出树林的面具男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这是一张极其丑陋的脸庞,坑坑洼洼的脸上密布着脓疮,看上去恐怖至极,而脓疮下面,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刻了一个字,一个“罪”字。
这人远远地看着落霞城内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回到了当年,那场火,也是烧的如此的明亮。
落霞城彻底乱了,而林肆,也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