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暗。
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偶尔划过一道色彩斑斓的剑气,仿佛闪电一般,带来些许光亮。
从眩晕中清醒之后,林肆就处在一个漆黑的环境之中,身边空无一人,更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借着剑气带来的刹那光芒,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三米左右的方形石板上,石板外,是一片带着裂痕的虚空,仿佛破碎的镜面一般,明明白白的透着危险。
关键的是,那个箱子并没有跟着过来,林肆的手段,被废了。
先是何正业,后是剑墓不寻常的开启,自己辛苦谋划的局面总是在最后一刻被打破,仿佛被人盯上了一般。
林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难道,真的只是运气?
他没敢再想下去,现在的唯一目的,是怎么活下去。
稳了稳心神,林肆扯下一截衣袖,丢向外面的虚空。
十数道煞白色的剑气瞬间闪出,刚刚脱离石板范畴的衣袖顷刻化作残渣,连落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林肆的脸色严肃起来。
之前从陆生凡的口中,只得知秋学明在剑墓中得到了大机缘。
但具体是怎么得到的,剑墓里又是个什么情况,陆生凡并不清楚,他上一世并没有进过剑墓。
林肆原本是打算紧跟着秋学明,抢在最后一刻夺下机缘的。
不过现在的情况与他最初的打算完全是两码事。
“有些自大了啊!”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自己掌握着别人没有的信息,便可以处处快人一步。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剑墓里面的环境会和他先前设想的完全不同。
十年的隐忍,十年的诡诈,十年每时每刻沉浸在复仇的痛苦之中,让林肆的心有些变了。
他一直沉迷于自己的算计,反而失去了刚来之时那股子往前冲的狠劲。
那股勇往直前的狠,而不是狠毒的狠。
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虚空,林肆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来自内心的真正笑容。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闭上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在石板上。
既然抢不了别人的果实,那就干脆堂堂正正去争!
是生是死,林肆认了!
这一刻,他安静的面容下,升腾起一股火焰,熊熊燃烧。
黑暗的环境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撒在了林肆所处的石板之上。
林肆猛地睁开眼睛。
一柄不到半米的的短剑从虚空中忽然闪出,径直砸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看不清面容的人凭空出现,双手抱拳,冲着林肆施了一礼。
“剑一,请指教!”
“林肆。”
林肆郑重地回了一礼。
或许是看到林肆手上空空如也,剑一手中的短剑一分为二,朝着他扔了过来。
林肆一把接住。
剑刃长六寸左右,通体幽黑,入手感觉有些轻,说是剑,倒不如说是一柄稍微大一点的匕首。
见林肆做好了准备,剑一也没有废话,举剑示意之后,身体瞬间闪动。
残影!
好快!
林肆心里一惊,身体本能地往后倾退。
“嗞!”
一丝冰凉的感觉出现在脖子上,随即便是一道刺痛。
林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脖子绝对是被割伤了,方才若不是自己退的快,恐怕已经被割裂了喉咙。
一击未果,剑一的身体出现在石板的边缘,随即再次欺身而上,依旧是带着一阵残影。
林肆赶紧执剑劈砍,却是砍了个空。
胸口的位置又多出一道伤痕。
白色的衣衫被划破,鲜血瞬间浸润出来。
六秒、七秒、八秒……
极短的时间之内,林肆胡乱地左劈右砍,却根本就是砍了个空气,连对方的衣服都没摸着。
与之相反的是,他自己身上却多出了十几道伤口,浑身鲜血淋漓。
但好在每一处都不是致命伤,除了第一剑之外,对方好像有意避开了要害。
失血和疼痛让林肆的脑袋有些晕沉。
他半跪在地上,短剑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太弱了!”
剑一退了开去,站在林肆的对面,语气里透着些轻视。
“我知道。”
林肆并没有否认。
这一年来,他始终在谋划如何夺取秋学明的机缘,如何借着这个机缘一飞冲天,却忽略了自己本身的努力。
至于剑法,他更是根本没学。
可以说,林肆骨子里可能也带着些不劳而获的心思吧。
猛地甩了甩头。
林肆抬起脑袋,眼神里带着些许疯狂,咬着牙说道:“再来!”
“没意思!”
剑一摇了摇头,手上的短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身子略微一晃,消失在了林肆的眼前。
左、右、左!
右、左、左!
林肆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左右抵挡着,但却是显得毫无意义。
对方犹如是猫戏老鼠一般,肆意卖弄着迅捷的剑术,一次次避开林肆的抵挡,轻巧地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又过了两三分钟。
林肆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血人。
胸膛上,背上,胳膊上,腿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身上的长衫也被划得七零八落,犹如布条一样挂着。
露出来的皮肤到处都是翻卷着的血肉,看着无比凄惨。
但林肆的眼神却平静的很。
“该结束了!”
就在林肆失血过多,手中的短剑无力地垂下之时,耳边忽然想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紧跟着,剑一出现在林肆的身前,短剑直刺他的心脏。
眼看着剑刃就要刺入胸口。
本来低垂着脑袋的林肆却蓦的抬起头来,被鲜血染透的脸庞忽然笑了笑,一把抓住剑一的胳膊,整个人不退反进,主动将身体往剑刃上撞了过去。
随着一道闷哼。
剑刃透体而出。
但由于林肆的主动向前,刺的位置却是稍偏了些,擦着心脏的边缘而过。
在剑一不敢置信的眼神当中,牢牢抱住他的林肆抬起右手的短剑,顺着剑一的背后刺了进去,而这次,却是准确地扎入了心脏的位置。
“砰!”
一道轻响。
随着要害被伤,剑一整个人忽然炸开来,化作一道道剑气,然后很快在林肆的眼前聚集起来,重新变化成剑一的样子,眼神带着些疑惑地说道:“你是故意的么?”
林肆瘫坐在地上,左手挡住胸口的伤痕,鲜血犹如流水般从他的指缝划落。
脸色煞白的,犹如当年。
看着明显不会再进攻的剑一,林肆点了点。
他的确是故意的,论剑术,他根本不是剑一的对手,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到。
所以,林肆只能利用对方猫戏老鼠的心态,故意放弃抵抗,让对方失去玩弄的心思,对林肆完成一击必杀。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会刺你的心脏位置?”剑一的疑惑更浓了。
“我不知道。”林肆摇了摇头,大量的失血让他的声音极其的微弱,“我只是在赌,只是,我赌赢了。”
林肆没有撒谎,他就是在赌,就跟当年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拿命在赌!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
剑一消失了,虚空中,忽然出现了一抹淡绿色的光芒,覆盖在林肆的身体上,一点点修复着他身上的伤痕。
林肆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板上,望着重新变的漆黑的虚空,双手紧紧地握着。
而此时,他的脑海中也听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余年轻时,心思孤傲、剑法卓绝,尤其好炫技,以快剑称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