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山俏(1 / 1)来自美丽如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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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山脉仙气浩泽,并不位于某座仙域之内,而是生长在海市蜃楼之中,藏于大江大湖底下。

神州浩渺十四州,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层出不穷。

青州、徐州、扬州位处大陆之东,与蓬莱五仙山隔海相望;凉州、幽州、并州、冀州位于大陆之北,衡轭北方蛮族建立的大蟒王朝;司州则是中原王朝正统,坐拥大汉帝国,与雍州、兖州、豫州共同占据大陆中心。

益州、荆州、交州位于大陆之南,其中交州最南面与南疆十万大山接壤,是抵御南疆巫蛊之术的第一道防线。

而凉州位于大陆西北、益州位于大陆西南,两州常年与西方练气士鸣鼓对垒,民风彪悍,是十四州中意气风发者之最,引无数白马少年向往。

神州大陆,以大汉王朝为尊,其余州境内大小贵胄军阀为辅,加上各种关系错乱的文人派系、态度暧昧的仙魔巨臂,共同构筑了繁华的人文世界。

徐州境内,有一大江,名曰“蛰江”。

蛰江起源于凉州龙保山,一路沿东穿过并州、司州、兖州、豫州、徐州,延绵数十万里,自徐州东海郡入海,沿途共有十九处拐角巨大的弯折,故而蛰江又名“十九江”。

东海郡,青龙关。

此处是蛰江十九弯最后一弯,传闻青龙关底下有青龙蛰伏,故而得此名。出了青龙关,那便是东海地界。不过海域属于修妖界,无论是渤海、黄海、东海、南海,只要沾了“海”的都不安生,有各种海魔作祟,朝廷也常年派炼气士前往沿海地带镇妖,维系边境安稳。

而在东海群山中,有一山最为得名,便是紫薇。

而我们的故事,从紫薇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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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

月!

当!

空!

青龙关说是关隘,但其建筑凌悬于十九弯之上,远眺东海诸般海市蜃楼,脚底下是怒涛入海的大江大湖,更若是空中堡垒。

其外貌吊脚飞檐,日出东方紫气萌发,第一缕金芒耀在上头,照醒了阁楼上的诸多花衣公子。说是“镇守人族第一关”,倒像是“贵胄镀金第一关”,名帖写上去含金量十足,危机感却是全无。

究其原因,是因为在青龙关更东方的位置,与广陵郡的交界处,有一行船捕鱼为生的村落,名曰“小瓦村”,是紫薇仙上府在人间界的驻地。

皓月当空,蛰江沿岸。

小瓦村东头萌出一片白茫,在银亮的月色下,依稀瞧得见一尖尖小角从水平面上挑高露出,正是一水中亭榭,名曰“观海亭”。

靠近看,亭内正有两人。

一青年美貌翩翩,雪衣丰神,腰间悬着一块紫玉令牌,上书“紫薇”二字,风度气质极佳。只可惜生得极好的后脑勺被两根蟑螂须须夺舍,不是紫薇赤矶峰周上礼,还有何人?

另一人青衣朗逸,腰间悬着的令牌为雪白色,上书“玉龙”二字。面貌俊俏,唇红齿白,只是眉宇间看上去颇为痴呆,不太聪明的样子。正是紫薇玉龙山李静年,江南道贵胄。

三月前,福薪阁派发任务,两人结伴前往广陵郡斩妖山,同去同归。

此时,两人不知是在做什么。周上礼身前悬着一面圆镜,镜子里倒影出紫薇山脉内那具傀儡所经历的画面,视角正好是癞蛤蟆神念分身的视角。

“静年师侄,你瞧——”

周上礼一指镜面,只见一片微芒闪烁,镜面继而裂开,画面相应失去。

两人身前摆着一只香案、两只香炉。左右炉子各点了一红一白两只蜡烛,蜡底一左一右拴着一根黑绳,缠绕在一只木头人身上。

只见镜面裂开之时,蜡烛“噗嗤”一声燃烧殆尽,烛火顺着黑绳点燃木头人,只见木头人竟是犹如真人一般扭动四肢,在黑火内发出“嚯嗤嚯嗤”的尖啸声!

但俱是无用。

不一会儿,一股黑烟寥寥升腾,此地寂寞,只有月明。

周上礼将圆镜碎片撒入蛰江,挥手收起香案等物,道:“静年师侄,虽说咱们紫薇名声显赫,可防人之心不可无,难保不会有邪修潜入。这不,若非我早有准备,怕是此刻被偷袭暗算致死的,便是你我二人了!”

李静年是紫薇四代弟子,周上礼是三代弟子,故而叫他师侄。

李静年不太灵光的眼眸中闪烁灵光,心中回想临行前,师父龙须道人的循循劝导:

“静年啊,你此行与周师弟一同去斩妖山,切记一定要离那祸害远——咳咳,为师的意思是说…周师弟乃宗主峰一脉不世出的奇才,神通广大,你定要和他保持距离,不可亵玩,不可以拖后腿。”

李静年又思量起周师叔这一路上无微不至的关照。

李家是江南道道主的那个“李”。

这是李静年头次出山入世,去的时候排场极大。数百米长的朔月飞舟、三十多具傀儡、数万灵石的现金,但周上礼正眼都不瞧一眼,只用一种老江湖的口吻说:

“这玩意儿,没用!”

李静年当时还觉着,这是师叔嫉妒他傻人有傻福,原来这吹上天的“人间界结丹第一人”也不怎么样,心眼小的家伙可不适合修仙悟道。

可回来的时候,这观念改变了。

从广陵郡到东海郡,虽说小瓦村位于两郡交界处,可斩妖山距离这里足足有六百里路!李静年筑基不到半年,腾云驾雾还不熟稔,可周上礼完全不嫌弃这是个拖油瓶,竟是一步一个脚印护着他从广陵南走到广陵北,横穿一郡十六县!

这份情义,可——感——天——地!

李静年顿时不再思索,一把握住周上礼的双手:“师叔,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别说了,这份《身外化身无所不用其身:化身大法(甲卷上篇)》多少灵石?我买一份——不,我买十份!”

“师侄,我…”周上礼神情一黯,将李静年的双手甩开,黯然道:“我只是觉得我身为长辈,应该教给你什么,好让你不要因为出生在贵胄温柔乡就得意忘形,却不想…唉,我在你心中竟是唯利是图之流!”

“师叔!”

李静年眼眸一润,他出生在江南李家,嫡长子,料想此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尚在母胎便被人饲毒,发现时为时已晚,导致一出生就是个傻子!

光芒越盛的地方,黑下来也更加可怕。

防备本是本能,可这本能,如今却狠狠伤害了师叔!

眼泪在眼眶中打滚,李静年抓住周上礼的长袖,将鼻涕眼泪都擦干净,收拾好面容郑重道:“既然如此,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含泪白嫖师叔爽上一次!”

周上礼:“…”这糟糕的台词哦!

周上礼咳了咳,伸出五根手指。

“你瞧,这是什么?”

“这是五个簸箕。”

周上礼心满意足点头,簸箕你个鬼。但是话已出口,也没劳什子办法,只好将那狗屁《化身大法》摆好姿势送出去。从怀中取出一黄色小书递予李静年,李静年伸手去接,周上礼却又将手一缩。

“师叔?”

“不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得答应我,万万不能让旁人知晓你身怀此法,否则功法遗失事小,化身被邪修识破可就危险了。”

“师叔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是龙须那牛鼻子我也不会告知。其实我早觉得那牛鼻子不对劲,他对我太好了,简直视如己出!师叔,我脑子笨,你评评理,你说我师父是不是看上了我妈,想害死我亲爹当我后爹?”

“呃…”这哪跟哪啊?周上礼眨眨眼,自己可不能卷进去,一指蛰江说道:“是非曲直你自己去判断,咱们先做正事。静年,以蛰江起誓,许下天道誓言吧。”

李静年“呀”了一声:“诶?”

周上礼道:“我身为长辈,必然要在你身前做好典范,若是我随随便便相信你,那你出去岂不是也随随便便相信别人?所以这十万字的天道誓言是必须的,也算是我教给你的一些常识。”

李静年摇头晃脑:“哦~”

十万字?师叔还真是事无巨细呢。

月亮分为十二个角度,从第四寸的月朗到第九寸的星稀。周上礼可算是从各种角度出发,口述十万字,一字一句教给李静年,让自己“放长线宰凯子”这件事情不会暴露出去。

众所周知,有《甲卷上篇》,就有《甲卷下篇》、《甲卷下篇1.0.1》、《甲卷下篇1.0.2》…老夫刀法继承自拼夕夕流派创始人,微积分学的出神入化,一时的得失算什么?这傻子难道还能白嫖老夫一辈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呼~”

天边蒙蒙亮,一抹鱼肚白滚出来。周上礼将小黄书交给李静年,吐了口长气,哑着嗓道:“师侄,我在外面还有要事,你先回去。”

“好的。”

李静年一脚踩出去,凌虚踏在江水上。

晨曦将至,江面上雾蒙蒙的,隐隐见到在波光潋滟间,蛰江的江面上浮现一组花纹,类似于天然的阵法。

潋滟倒影在李静年的青衣上,仿若是青龙盘旋。他腰间那块雪白玉佩散发荧光,与青龙相互辉映。不多时,玉佩光芒一闪,白雾往上升腾,一座宏伟的山脉自青龙关底下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一座百余丈高大的石门巩立在亭榭之前,江面之中!

世人皆知紫薇山脉位于徐州青龙关外,世人皆知紫薇山脉藏匿在海市蜃楼当中。

世人皆以为是笑话,却不想,这是仙家手笔!

蜃楼现,紫薇开。紫薇山脉之内白云星稀,一白鹤越过云絮飞来,背上驮着一白须老道,正是李静年的师父,玉龙山龙须老道。速度极快,须臾已到近前。

李静年对龙须挥了挥手,又回过头对周上礼道:“师叔,宗门内有邪修的事情要不要和师父说?”

周上礼一愕,倒是把这事儿忘了。道:“这是宗主峰的事,你们玉龙山便不要参与。不要和你师父说,龙须师兄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知晓了难免插一脚,传出去外界会口舌玉龙山有夺嫡之心。”

李静年点了点头,师叔还真是事无巨细,细的和一根针似的。

周上礼背后抖了一抖,有些发冷,略微皱眉,怎么感觉有人在洞察天机?

未几,龙须道人从鹤背跃下,落到两人面前。先前隔着山门结界,他倒是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否则,就嘿嘿嘿了。

龙须将李静年拉到一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越看越心惊胆战,深海千年鲸兽皮做的软甲、天外星辰结晶做的长剑、极北火绒鼠毛制成的长靴…总之值钱的东西,通通都被搜刮的一干二净!

龙须后退三四步,不敢置信,看向周上礼:“船…船呢!那么大一艘船呢!”

“呃,师父。”李静年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壳,似乎忘记了先前的豪言壮语:“船被偷了。”

龙须瞪大了眼睛,看向李静年,然后还是看向周上礼。

“师兄,别看我,我可是正人君子。”周上礼摊开双手,耸耸肩道:“这次斩妖山之行,我们遇见了大蟒来的一个剑修,出手凌厉,便是他夺走了此行最珍贵的‘山俏’一物。而静年师侄的那些东西,也是被那剑修抢走。”

“大蟒剑客!此事当真?”

周上礼右手起誓:“以天劫作证。”

旁侧,李静年正在喂食白鹤,闻言不太高兴,轻拍白鹤的脑袋后道:“师父,那剑修有元婴修为,剑法凌然,天机阁的海无香、万花楼的姬无命、白水涧的钱秀秀都不是其对手,若不是师叔这次舍命相保,怕是你已经见不到我了。”

“连姬无命都不是对手?”

龙须闻言一怔,叹然吁戏,对周上礼行了一礼:“以结丹修为硬抗元婴剑修,还是大蟒那边来的,周师弟无愧‘第一结丹’的名声,是愚兄糊涂。师弟今日还要观海?”

周上礼点了点头,并未作答。

龙须又道:“此番事了,师弟还请来玉龙山做客。”

“观海”一事算是个可大可小的悲剧,说多错多,龙须也就不再言语。带着李静年,便钻回山门之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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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海。

小瓦村四十年前搬迁至此地,临近东海,祖上与紫薇仙上府有过一段缘分,村民世代以捕鱼为业。

观海之意意为观察临海妖修的动向,保证小瓦村的十四条渔船一条不少的回来。

日悬东方。

十四条渔船在船老大的带领下回归,没有人员伤亡。喧闹声随着紫气在复苏,远处的村落飘起炊烟,饭香味溢过来,周上礼驻足在村头的石桥之上,俯瞰大江东去,汇入东海。

他笑了笑,凡人的感情可真好呀。

忽的,一只灵蝶从村落里飞出,在阳光下像是空灵的气泡,钻进周上礼袖中。

“东海符箓山?”

周上礼从灵蝶分身的神念上得知,这一座海外仙山的炼气士曾驱赶妖兽对船队有过骚扰。但幸好他们知晓分寸,并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反倒是赶了一大群潮生鱼过来,让船队捕捞,狠狠赚上一笔。

周上礼沉眉,疑惑道:“这是在试探,还是在示好?”

默默将“符箓山”的名字记在心底,周上礼身子往前走去。只见一道雪白衣衫的虚影从他的身体中剥离,两根标志性的须须迎风招展,在前方凝实成周上礼的模样。

周上礼回过头,对落在原地的身体道:“我回宗门复命,你留在这里可行?我知道你神志不高,若有答不上来的地方就说困了,他们自然不会叨扰。”

那“周上礼”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她摇头之时,一片火红的树叶从耳后生长出来,把她一惊,神情慌乱,立马伸手要把树叶摘下。可此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不许她将树叶摘下!

周上礼眸光闪烁,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两者肌肤相亲,周上礼感觉到掌心有什么细小软弱的东西在冲击。将手掌松开,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枚枚长在那纤细手腕上的叶芽,正在萌发新叶!

而再观“周上礼”,她浑身上下都有树叶在萌芽!

周上礼眉头一皱,挥手将“变形术”散去,原地只见一鸢鸢女子玉立。

她身着流苏碎星雪裳,头戴白绒银丝玉坠,眼着星辰,唇衔明月,眉宇间是一股让人头脑发昏的楚楚可怜气质。她双手摘在身前,轻盈握住一只花瓣纤细而繁复的血色花束。

浅浅颔首,微微抬眸。

依依可楚,鸢鸢杀我!

她的美,惊——心——动——魄!

也难怪周上礼不愿将她带回山了。若带回去,自己那位小师妹还不得炸锅?激进一点,直接戒了他的手艺活,以后绣花针都没得玩,那可就冤枉了。

“啊!——”

忽然,她发出颤抖的轻呼,言语摩挲,耳后的树叶生长得更加繁茂,就仿佛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每当暴露原型时,她总是会经历可怕的事情。

“主人——”

她的声音变得沉静下来,因为她已经麻木了这样一种伤害。

她背过身子,将秀发牵到胸前两侧,那雪白的衣裳缓缓褪下来…首先是天鹅颈一样纤细修长的脖子,两片绿叶生长在宽约一掌可握住的窄背。接下来是骨感又柔软的蝴蝶骨,奶白的颜色,精致到每一寸都恰到好处。再往下…

触!

目!

惊!

心!

被暗红色程度不一的新鲜的老旧的齿痕所占据!

这些齿痕大小不一,有的尖细有的粗犷,有的撕咬过后只余下一大片的红斑!柔软的粉肉在伤口努力生长,一些地方还有药液残留,但她曾经受过的伤害过于痛苦,这些药液只是杯水车薪,周上礼根本无法治愈她已经病态的心灵!

“主人?”

她并未转过身,只是略感好奇的发问。

为何不吃,是不好吃吗?

“…”

将衣裳捡起来,盖在她的身上。周上礼怅然一叹,走到她的正前方,为她系紧腰间的丝扣。

“疼吗?”

手指不经意触摸到伤口,她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那些斩妖山的妖怪只把这女人当做是食物,从来没想过要好好抚养她长大!每长一寸,就吃一寸,简直混账!

周上礼努力使自己平静,握住她的纤手,直视那双优雅混沌浅褐色眼眸,轻轻说:

“我既然将你从斩妖山中带走,你就已经是自由之身。我不是你的主人,你也再也没有主人。从今以后你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去哪里,你不再是名为‘山俏’的食物,而是有着自己名字的…”

他顿了顿。

“以天谴立誓言,你是人。”

“人…?”

一股芬芳顺着海风在蔓延,她不太理解面前的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食物,我是你的主人”这句话来回在脑海回荡,已经不晓得有多少人都是这样反复反复和她说过,她没有名字,她只是食物,连她自己也是这样相信。

女人退后半步,眸中头次有了感情。

但是是悲伤的感情。

“主人,您…不要我了吗?”

“…”

罢了,那就一点一点开始改变吧。否则,自己费了那么多气力从那大蟒剑修手底下抢走这家伙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嘛,做好人真难,做烂好人更难。

他看向山俏,略微思索道:“这是我的第一条命令,不许叫我主人。”

“是。”

这次的反应,倒是很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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