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在说甚？”

“他在说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若是不想死在这里，就拿一千万灵石的保护费出来，打打牙祭。”仙月姬垂眸一叹，道：“上礼，为师受伤以后不是他的对手，所以…”

忽的，仙月姬非常自然挽住周上礼的手臂，用小脑袋摩挲着后者的小臂，所以仙月姬多矮大家心里有数了吧？身体轻轻摇摆，像只温顺的橘猫。

“这一千万的保护费就靠你了喔~”

她在撒娇。

又信誓旦旦道：“不过送钱给那老东西也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稍有不慎就会被抓起来凌辱。我是师父，你把灵石交给我，我送钱过去，这危险让我来冒！”

周上礼：“…”

默默将手臂从怀中抽出，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自然，丝毫也不留恋。周上礼道：“师父，点子有点硬哦。”

仙月姬点头：“确实是硬点子。出门在外，哪能遇见不硬的点子？”

周上礼叹道：“是呀，师妹的点子就很软，可惜出门在外很难遇到和师妹一样的软点子。”

师父的点子有点硬，师妹的点子就很软？仙月姬一愣，怎么感觉这憨批徒弟话里有话？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在夸我道法深厚？”

“咦？这都被你听出来了，我还以为我拍马屁很隐晦的。”

仙月姬面含微笑，因为老娘冰雪聪明呀！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坑这憨批徒弟一千万灵石的事情。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她刚刚又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能把这龟儿子榨得一滴都不剩，颠鸾倒凤无锦被，空有腰子徒流泪！

不过一切都要，那石山底下的老魁配合才行。

青龙关江底这老魁名唤“阴浊月”，乃是创立江南道药芝堡的两位老祖宗之一。早些年因为和紫薇大帝有过约定，故而终其一生镇守在此处，既被石山镇压，也是他在镇压石山。

阴浊月与仙月姬相识多年，只一个眼神就明白这小萝莉在打什么歪主意，故而“咕噜咕噜”嘴巴里冒出不少的气泡，引起周上礼的注意后，大喝一声道：

“婴希瑶，你胆敢还来见我！”

他叫的是仙月姬小号的名字。行走江湖，傻逼才用大号。吕子乔叫吕小布，我仙月姬叫婴希瑶很奇怪吗？

仙月姬“哼”道：“我为何不敢见你！”

阴浊月道：“我也不知为何不敢，只是小说里面都这样写，我若是不这样说，倒显得我怕了你！”

仙月姬道：“那你怕不怕我！”

阴浊月道：“我怕个卵…咳咳，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再说下去就得吵起来。”又眼前一亮，道：“咦，你来了就来了，还不忘打空手来。哈哈哈，果然是老朋友，真客气呀！”

不打空手来？这是什么意思？

周上礼抬眸看向身侧，只见师父纤细的小手像是雪萝卜刻出来，舔一口甜津津的，秀色可餐。可偏偏打的是空手，哪里掂了东西？

周上礼蹙眉看回去，只见…

光。

一片绮丽的翡翠霞光。

从那石山上耀出来，填满了整片游鱼翱翔的星河。

石山“簌簌”往下跌落石块，一只硕大无边的青龙头颅徐徐自翡翠霞光中睁开眼眸，冰冷而漠然的眸光看向周上礼，那是屠夫注视着路边上的蚂蚁，毫不在意，又必杀无疑的眸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那笑声出现时，周上礼忽然被一片混沌的黑暗包裹。他无法反抗，因为他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身为一个动物的本能，旁观自己的身体任由那黑暗切割…

卧槽——好他妈一个不打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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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周上礼缓缓恢复灵觉，面前是一间屋子，一张圆桌，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

一男子丹凤眼，柳叶眉，身着青紫两色的长袖蟒袍，手持一双白玉筷子在桌上挑挑拣拣。似乎是用筷子不过瘾，于是他拿双手抓住一只乳猪就啃。但还是不过瘾，于是蟒袍男子变幻出三头六臂的法身，大快朵颐。

蟒袍男子最右边那颗头颅，看向病榻上捂着后脑醒过来的青年，“啧啧”道：“结丹期的修为化神境的神识，身上还有斩杀化神妖兽余留的煞气，很不错，你有和老夫交易的资格。”

“前辈，这里是…”

“这里是石山内部，算是一个异次元空间吧。”

蟒袍男子轻叹，又道：“你的事情婴希瑶已经和本座说清，不过此事只事关你我，因果只在你我。本座不愿节外生枝，故而才带你单独到此地来，可明白？”

周上礼略微沉眉，按道理来说，师父既然让自己被这老魁带走，自然是放心这老魁不会乱来，有十成十的把握打赌自己是安全…等等，师父打赌了？

嘶！——周上礼“嘶”了一口凉气，徐徐吐出去，笑得有些难看：“明…明白。”

阴浊月微微一愣，这孩子怎么有点痴呆的样子，不会坏事儿吧？

但也由不得他挑剔，毕竟去那地方可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起码要能越三阶的战力才行。便道：“不知小友对药芝堡了解多少？”

周上礼道：“药芝堡建立于扬州鄱阳郡药芝林，以‘医术’建道，堡内门生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口碑向来极好。只是近些年常有门生发狂，治死病人的消息传出，但整体来说瑕不掩瑜，药芝堡仍然是最值得信赖的老牌宗门。”

“不知小友是否知晓，那些门生为何会发狂？”

“据说是效仿神农尝百草，以身试药染上了不知名的毒素，继而生癫。”

阴浊月摇摇头，叹道：“这只是道上的老友卖本座一个面子，往脸上贴金的说法罢了。真实的原因…是药芝堡的功法出现了问题。”

大约是在三千万年以前，一颗灵芝历经岁月的磨砺得到灵智和身体，被两个闯入药芝林采药的青年发现。灵芝传下道法给两个青年，帮助他们创立一番事业，这两个青年便是后来药芝堡的两位老祖宗。

在长达三千万年的岁月当中，以灵芝为源头，她的功法和药芝堡的兴荣深深联系。

大概是在六十年前，灵芝忽然性情大变，开始逆练功法，导致药芝堡的嫡系门生出现发狂发癫，更有甚者身体出现木质化的现象，变成山精草木一类的妖修，这也就是“化妖”的来历。

人虽万物灵长，但也属于动物。

既然属于动物，那也可以修妖。

听到这里，周上礼也明白为何师父向自己举荐这老魁。一来是药芝堡老祖的身份摆在这里。二来，是因为那名唤“樱姬”的灵芝仙子，和自己的丫头同属于天道生命，都是岁月得道，老魁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阴浊月叹了叹，徐徐道：“小友，四月以后的谷雨便是药芝堡‘化生大典’召开的时间。老夫要你潜入到大典最核心的‘千禧年’区域，找到樱姬，告诉她…”

周上礼静静倾听着老魁的唠叨，他在他眼中看见了岁月流逝的丝线。有一天我也会变老，变唠叨吧？不，说不定就英年早逝了呢。

从你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你会一步一步迈向死亡。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有始就会有终。

你可以如愿活得长长久久，但死亡还是在等着你。

你必须知道，死神不会让另一个你站在你的遗体旁，苟延残喘，不停哭泣。

忽然“噗”的一声轻响，正在胡思乱想的周上礼头顶冒出青烟，神识顺理成章突破到出窍期。

“咦？”

阴浊月眨了眨眼睛，这小家伙有点妖孽啊，这就悟道了？我讲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讲吧？唉，紫薇怎么老是捡到好垃圾…

心里面有点酸，阴浊月一念又想到这娃娃目下还是结丹期，正是第一轮天使投资的最好时机。自己乃是丹道圣手，随便给些丹药结下善缘，把两家人变成一家人，那还有什么好酸的？

妈的，小说里面都是这样写，老夫就当开盲盒了！

暗地下了决心，阴浊月轻拍周上礼的肩膀爽朗笑道：“小友此番是为老夫办事，本座也不会吝啬。你瞧瞧这书目上的丹药，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本来想说“随便拿”的，但转念一想这样舔的太过明显，便改口道：“老夫允许你拿其中一样。”

神识突破，周上礼倒没显得多么兴奋，因为距离他“道心无垢不染心魔”的要求还差很远。道了声“谢谢前辈”后，便将玉简贴在眉心阅读起来。

化龙丹、香龙涎、静夜思、将军水…琳琅满目，许多只存在于古籍之中的珍贵丹药，像是地摊货一般从周上礼眼皮子底下溜走。他越看越是口渴，越看心脏跳动越快，越看越想王侯将相宁有种…

嘶！——道心无垢，道心无垢，道心无垢！——于是半夏炸牛粪的画面再次浮现心头，周上礼徐徐吐出一口气，将玉简交还回去，思索道：

“前辈，晚辈想…要一瓶春药。”

“春——这么多好东西，你独独要这个做甚！”

“咳咳。前辈请看，晚辈长这么帅，斗法时若能让敌人意乱情迷，那么春药比什么法宝都好用不是？”

“这倒——不对，若小友遇见的是个男人当如何！”

“无妨——”

周上礼大袖一挥，亦道：“晚辈女装亦是绝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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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寒暄片刻，交代清楚细节，阴浊月让周上礼牢记此行“见缝插针”的行动方针，又将一枚巴掌大的三棱青鳞交给周上礼，说道：“这一枚是青龙的鳞片，有避水之效。”

便将周上礼送了出去。

浪涌声灌入耳蜗，清凉的月芒自高天垂落，穿越云絮时似织了一条悬河挂在星夜，几朵星芒共闪烁，满船清梦压星河，煞是美丽。

周上礼从空间涟漪落出来的位置，赫然是小瓦村村头的观海亭。彼时皓月当空，已是到了夜半三更，江面白雾迷蒙。

周上礼左右找了找，并没找到仙月姬的身影。

拿出自己的传讯石，当然不是和腰子绑定的那一枚，而是之前周上礼一直在使用的私人传讯石看了看。上面除开堆满了师妹的各种关切话语，在垃圾堆中，周上礼找到了仙月姬的留言。

“自行归山。”

四个字简单利落。

这让周上礼感觉怪怪的，但哪里又说不出来。

周上礼在观海亭站了一会儿，一只灵蝶从村落中飞出来落在他的指尖。得知符箓山的修士只是昙花一现，之后并未和小瓦村的渔民发生纠葛。不过住在村头的张家人偶感风寒，一天天咳得很，算是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周上礼点点头，将一片草药绑在灵蝶上面，嘱咐这具化身绕着张家屋子飞几圈之后，他便悄然回到了紫薇仙上府…

回到四壁庭时，天边已然萌发紫霞。

半夏安静的呼吸声从床榻上传来，周上礼满眼柔波为她盖上踢翻的棉被。将缭乱的鬓发顺到耳后，心想这丫头的睡姿还是如此不雅，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师兄…”

忽的，那少女雪白的手臂缠住周上礼，大腿顺势夹了上去，发出呢喃的梦呓。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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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紫气东来，清晨的曦光洒在冬日的玉龙山，蒙上一层金辉的色彩颇为耀目。

周上礼一袭雪衫走在山林间，速度极快，离山腰的折良殿不过须臾时间。他心中琢磨着这可是龙须师兄主动邀请自己做客，作为斩妖山之行的谢礼，那自己可不能客气，要好好宰一刀在大动脉才行。

岂不料——

“咦？周师弟，你不是死了吗？”

在折良殿见面的头一句话，龙须老道喂着白鹤如是说。

这什么情况？

龙须老道又道：“昨日宗主亲口承认了你的死讯，说是因为照镜子太美把自己美死了。这死法挺逼真的，故而龙首峰刑罚堂那边也就同意了你的死亡证明。”

“太上长老能信这鬼话？”

“不清楚。”龙须摇摇头：“我本来筹备了两万灵石作为谢礼，昨夜宗主来了一趟说是要给你置办葬礼，我便把灵石都交给她了。周师弟，要钱没有，我可不欠你哈。”

“什么！那老女人——”

龙须又道：“静年自广陵郡回来以后便一直在闭关，吸纳这三个月的收获，周师弟与其动一些歪念头倒不如去天权峰一趟。我听木师兄说，大师姐在那边赌了一整夜，输了一千万灵石。再赌下去，我担心宗主脸上挂不住，要拿小鞭子剥了大师姐的屁股吊在大门口的歪脖子树底下‘啪啪’抽啊！”

“什么！那老女人——”

紫薇仙上府只有一个大师姐，那就是仙月姬的小号婴希瑶。

现在龙须告诉周上礼，婴希瑶输了一千万灵石…等等，仙月姬这老女人卖身都只卖五千，哪里来的一千万…等等，她办理了我的死亡证明，那岂不是可以拿着证明，继承我放在钱庄里的灵石！

嘶！——周上礼“哐当”一声，双腿夹成外八，一个鸭子坐跌倒在折良殿前的广场。眼眸无神，失去了快乐。

嘶！——不行！一千万灵石这么多，老女人一晚上不一定能全部输完，老夫能救一点是一点——妈妈咪的，那都是老夫昧着良心挣的的血汗钱啊！

“上礼！”

刚燃烧金丹，使出毕生最快速度，御剑赶到天权峰底下的赌坊。一身材浑圆，上凸下翘的红衣女子就哭着跑出来，先抱住了气冲斗牛的周上礼不让他发难，眼珠子沁满了泪水梨花带雨说：

“偶…呜呜呜，偶出老千压了豹子，本来想一把全部赢回来给你个惊喜的。结果…结果…”

“结果，结果你…”周上礼嘴唇都在颤抖。

赢了吧？师父你都出老千了肯定赢了吧？

婴希瑶一笑，头顶的金花饰品都在颤动。她的风情无限好，一拍周上礼的翘臀道：“瞧你紧张个什么劲，你是不信任我？那当然是开豹子了呀！赔率三百倍，我整整压了一百万呢！”

“呼…”

周上礼徐徐吐了一口气，神情恍惚：“赢了就好，赢了就…嘶！——”

突的，周上礼倒吸一口凉气，一巴掌“啪”地拍在婴希瑶的翘臀上！婴希瑶“嘤嘤”两声，飞白了周上礼一眼，这小娃娃乱摸什么，我可是师父呀！

“师…师…咱…咱…”

“嗯嗯嗯，开了豹子三百倍赔率而已，瞧瞧你这出息，话都不会说了。”

婴希瑶掩嘴轻笑，推了周上礼一把，又道：“要是你知道我打了一晚上的麻将，虽然开了豹子但是我压的清一色，不晓得更会紧张成什么样。”

周上礼：“歪？你——”

婴希瑶：“呃…咦，洛苡，你什么时候回来——呼呼呼，呼呼呼——呸，三条腿的男人追不上两条腿的女人，真兔奶奶的丢人！”

“婴！——希！——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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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坊间传闻。

赤矶峰“黄赌毒”三仙的内部排名应该改一改。因为根据叫声越大输的越惨的原则，很显然毒仙周上礼不是赌仙婴希瑶的对手。